一般入定、冥想时应该感觉不到外界动静,最忌惊扰,怎么大和尚没有受到影响,随手一拨便帮自己卸去冲力,反应奇快,力气奇大。
格桑没有答话,目光放远,紧紧盯着满江红的身后,好像在看一幕虚空里的图画,脸色渐渐苍白。
满江红急忙转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心里惴惴,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试探性地向后伸手去摸,依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格桑很快恢复平静,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微笑问:“摸到什么了吗?”
满江红摇了摇头。
“那你闭上眼睛,把全部感觉都集中在手上,伸出去摸摸看。”
过了一会儿,满江红道:“能感觉空气的流动,甚至感觉体表纤毛处有微弱的电荷释放,酥酥麻麻的。还有其他感觉,但说不出是什么。”
“哈哈哈,以为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其实只要用心体会,就发现并非如此。”
格桑大笑起来,道:“禅宗有三重境界。第一重,修禅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二重,修禅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第三重,顿悟后,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满江红睁开眼睛,约一沉思,道:“我想应该存在第四重境界,没有山,也没有水。”
“哦,怎么讲?”
“以这块石头为例,”满江红拍拍屁股下面,道:
“我们见到的这块大石头,其实二氧化硅分子只占了1%空间,等于是这1%的空间拥有着全部质量,而剩下的99%空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从分子继续下分到原子,只占整个原子空间0.001%的原子核占有了99.999%的质量,等于是绝大部分空间除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电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一直这样分下去,就会发现物质世界其实什么都没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和尚呆了呆,喜不自禁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小子慧根深种,小小年纪就能勘破红尘,何不随洒家修行?”
“不不不……”
满江红慌不迭摆手,道:“我是凡夫俗子,就算知道一切皆空,可身体还是要吃饭穿衣,不能喝西北风。”
“世人所累,皆因一具臭皮囊,非膏肥不食非丝锦不穿,又怎么咽得下西北风?唯有修行之人能够逍遥天地,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可惜洒家愚钝,修行五十年了还做不到。你看起来蛮聪明的,不妨试试……”
格桑目光闪烁,好像一个摇晃着引诱小萝莉的怪蜀黍。
“大和尚,刚才你说突破障碍,到底看见了什么?”
切,开玩笑的话他竟然当真了!满江红生怕大和尚一时兴起强收徒弟,到时候可不会有白娘子水漫金山来救自己,于是慌忙转移话题。
格桑沉默片刻,说道:
“洒家看到了,但不能理解,不能证实,也不能表达。”
“也许我能和您一起分析分析。”
“那洒家问你,父母生你前,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满江红愣住了,脑中灵光一闪,模模糊糊有许多意象飞掠而过,却抓不住到底是什么,也无法用语言描述。
格桑见他这窘样,微笑道:
“洒家每一回冥想之后好像得窥天机,但仔细思索却又什么都不能把握,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洒家问你,你相信未来是确定的吗?”
满江红回过神,道:“经典物理学认为是,量子力学认为不是。”
“可它们都很好地解释了这个世界。”
“我想它们只是相对正确,因为人类还没有达到更深的层次。”
“哈哈哈,胆子不小,敢对人类文明的巅峰指手画脚。科学讲究格物致知,从事物的运行之中总结规律;道家讲究一个“悟”,道可道非常道,悟不到就屁也不是。算命老头康节用易经八卦结合科学,很有点新意,但不可能成功。未来是不确定的,怎么可能被推演计算出来呢?佛家讲究一个“缘”,万事因缘而起因缘而灭。比方说洒家今日烦闷,嫌院里太吵就躲到这里清静清静,结果你从上面掉下来了,这就是缘份。如果事先算出会碰到你,那洒家干脆不来了,你说这命算得究竟准还是不准呢?”
“大和尚,我觉得不能用准还是不准衡量。常言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灵。其实在量子理论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比方说‘薛定谔之猫’的经典实验。盒子中的猫处于非死非活状态,只有打开盖子,猫的生死才能被确定,不可更改。”
“哈哈哈,这个假想实验非常巧妙。一刹那之间有无数世界幻灭,打开盖子对我们只是一瞬间,只是偶然,但对微观世界而言可能非常漫长。小变化积累成沧海桑田,最终确定,成为必然。
比方说四百年前有一年,华夏大地上三个王朝并立,大顺、大明、大清,最终结果是李自成灭了大明却兵败北京,满族人越过山海关入主中原,建立了三百年基业的大清王朝。这一切看似偶然,因为北京城大疫,是鼠疫消灭了大顺起义军和明军。清军受到的影响非常小,得益于当时的满汉隔离政策。追究鼠疫起因,就要追溯到气候,追溯到当时的土地兼并、草原蚕食、生态破坏等等。再继续追溯,那些导致改变的细小痕迹完全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中了,我们只见到了结果。
历史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有大趋势,但在每个阶段每个局部,浪漩涡此起彼伏,流速流向不尽相同,由无数偶然形成必然,在无数必然中包含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