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转着,忽地被一道人影挡在了燕二太太的身前,姚立达动了动眉头,定睛一看,却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长得倒是分外标致,只不过一张脸上却是一副木讷到几近死寂的面相。
姚立达一笑,目光却是不变,方才是怎么涎睨燕二太太的,此刻就怎么涎睨着这个小丫头,这样的目光看上去就好像眼前的人身上寸缕皆无一般,在旁人看来已是极尽羞辱之能。
可这小丫头却不知是迟钝还是蠢,竟然毫无所觉一般就这么直直地在他面前立着,任由他能割裂人衣衫似的目光来回打量,这使得他故意做出的羞辱一下子变得无趣又可笑起来,姚立达盯向这丫头的眼睛,是真傻还是假傻,只要看一看眼睛,他就能立时分辨出来。
于是他就对上了一双黢黑如渊的瞳子,这双瞳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漠视,他甚至在她的瞳孔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她在赤.裸裸地漠视他,仿佛他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屁”,连个印儿都无法留下。
姚立达又是一笑,这一回却是冷笑,淡淡地抛给随从一句:“这个丫头看着极似前一阵儿遭到以色骗财的几个受害者提供的作案人画像上的那个,谨慎起见,还是带回去问一问的好。”就这么光天化日下轻巧无比地给人安上了罪名,说罢转身,一敛袍摆就要坐回车内去。
姚立达的随从们应声出列,执刀便欲拿人,萧宸和五枝早便跨步上前,一左一右将燕七护在当中,萧宸的手按在腰间缠的鞭上,五枝则将金刚伞提在了手中,而燕七却已是张弓搭箭,不徐不急地稳稳地对准了姚立达。
自了解过北塞的当下形势后,燕七的弓箭便出入不离身左右。
“大胆!放下兵器!”有人厉声喝斥。
“我看姚大人还是再重新确认一下的好,”燕七淡淡地开口,“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条。”
姚立达早已闻声转回身来,见燕七拿箭指着他,不慌反笑:“你这是要袭官?”
“说‘袭’未免不准确,我是直接要‘杀’的,”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丫头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她的意图,“对我来说,我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
姚立达“哈哈”笑了两声,一指身周的几十名随从,然而不等他说话,燕七却已是再度开口:“夺取人命的手段和工具,无须很多,只要够强,一击足矣。”
姚立达愈发高声笑起来:“看来你很有把握抢在我的人前面出手?”说着一挥手,他的那些随从里竟也有带着弓箭来的,刷地一下子齐齐举起瞄向了燕七。
“你可以拿命一试,”燕七眼皮都不眨一下,面上神色依旧平静,“而我会让你在临死前清楚地看到,我的箭会率先洞穿你的喉咙。”
姚立达不知这个小丫头片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这一回他是真的觉得好笑了,仰起脖来还未待笑出声音,却骤然莫名地遍体生寒,直从前心寒到了后背,全身的汗毛悚然而立,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回事?!这是——
姚立达忽地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每次调皮捣蛋干了坏事最怕面对的就是严厉的父亲,父亲站在那里,都不必开口,只那样油然而生的一股子无形的气势,就足以令他浑身发软吓破胆……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姚立达蓦然发觉,此时此刻自己所莫名感受到的这股寒意,竟与小时候面对发怒的父亲时有着相似的恐怖感受!
——不,还不一样,眼前的这股恐怖气场何止比父亲给儿时的他所造成的精神恐慌可怕和强烈数倍!
——这究竟是什么?!是谁?!是谁会有如此可怕的气息?!
姚立达心惊肉跳,并且更可怕的是这股令人禁不住牙关打颤的寒意还在不断地增强、变浓、扩张!
而何止姚立达感受到了这股气,他身边贴身保护的亲卫、正蓄势待发的随从,乃至这一边的萧宸和五枝,全都被笼罩在了这股无形却有质的强大气场之下!
萧宸觉得,自己再一次被一个新的、陌生的燕七震惊到了,他以为她永远都会是波澜不惊、幽沉浩瀚,永远都只会用宽广、厚笃和绵劲的力量来包围压迫她的对手,可他认识了那样的她,却没有认识过现在这样的她,现在的她,凶狠逼人,杀意凛冽,就仿佛一头蓄势的猛虎,一张口就能将人撕得粉碎!
现场像萧宸一样具有内功修为的人很快找到了这股可怕杀意的源头,那个执箭而立的小丫头——竟然是她!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这分明是手上有过不少人命的人才能散发出的气场!
但若说人命,在场这些练家子里的大多数谁手上没有几条十几条呢?可即便是这般生死历练出来的气势,竟也无法与这个小丫头相媲,她的气,实在是太强、太悍了!
由气场来判断强弱,这通常是动物们才具备的本能,不过很多有内功修为并且经验丰富的人类也能做到这一点,就譬如姚立达身边的亲卫。其中一个在审时度势之后,向着他的主子施了个眼色。
这眼色的意思是,示意姚立达不要和这个女孩硬碰。经过观察和判断,亲卫骇然地发现,这个女孩刚才所说的话没有错,如果双方同时动手,她的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