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只夜光杯:“便以夜光杯为题吧,一盏茶的时间内,希望各位好好思量。”
立即有几位书生跟龟奴要了纸笔,开始埋头作诗,那位陆家二公子陆续则要了一方素绢,直接在绢面上作起画来。
我看得有些急,转头问青阳:“你可有应对之策?”
青阳并未答我,只是向那龟奴招了招手,问道:“可否向季桐公子借琴一用?”
那名龟奴跑上台去对季桐耳语了一番,季桐便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在我和青阳之间逡巡了片刻,最后锁定在青阳身上。
然后,他弯起嘴角淡淡一笑,朝龟奴点了点头。
那名龟奴便将搁置在案几上的一方五弦琴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交给青阳时,龟奴还特地嘱咐道:“这是我们季桐公子最心爱之琴,还请这位公子小心些。”
青阳点头谢过,便将五弦琴横置于两膝之上,指尖一拨,略试了试音,便从从容容地弹奏了起来。
他这琴音一出,立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连那几位作诗的书生,也忍不住停下笔,朝青阳这边望过来。
唯有那陆续,只是淡淡抬眸瞟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作画,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未受影响。
青阳的琴技是跟着宫里最有身份的乐师学的。
那乐师原本是个清高孤傲的老头,别的年轻乐师向他请教乐理与指法,他都爱答不理的,但是几年前偶然间看见青阳拨弄琴弦玩,却突然生出了收徒的念头,追着青阳传授自己的技艺。
可见青阳不但学识渊博,在其它方面也十分有天赋,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即会,而我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了八年却资质平平一无所长的太子,对此已经连羡慕的力气都没有了。
却说当下,青阳先是奏了一段曲调平缓的乐章,那魁首季桐与其他宾客一般,只是静静聆听,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而后琴音开始恣意张扬,带着一股子醉生梦死的发泄劲,仿佛要将毕生的狂放都在这一夕之间挥洒殆尽。众人凝神听着,不由自主地渐渐屏住了呼吸。
突然琴音一个陡峭的起落勾转,随即指尖开始加速,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如百川入海,奔流不息,又如沙场金鸣,兵戎相见,刀刀催人命。
一时间全场寂静,众人皆是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仿佛直面生死攸关的血腥战场,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或亲友,为了民族大义与家国存亡前赴后继。
一阵高入云霄的激昂旋律之后,琴音又渐渐变得萧瑟起来,战鼓已止,狼烟不息,金戈铁马的静默残影之上,夕阳抹去了最后一抹余晖,跌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拨完最后一指,青阳在余音缭绕间抬起头来,神色如常,而众人却依然深陷战争的残酷,全场寂静无声。
“啪、啪、啪!”台上的季桐率先鼓起掌来,而后众人逐渐回过神来,无不鼓掌喝彩。
几个原打算作诗的书生直接撕了自己的诗作,红着脸向青阳作揖道:“这位公子琴技了得,我等甘拜下风。”
青阳没有说话,只是不卑不亢地回了礼。
此时有人想起了正在作画的陆续,于是纷纷转头去看陆续的进展,却发现陆续收了最后一笔,正望着自己的画作,露出满意的神色。
有人好奇道:“看来陆二少已经完成了画作,可否让我们一观?”
陆续望向季桐,眼中含着暧昧的笑意:“这幅画是送给季桐的,如果季桐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于是龟奴上前,从陆续手中接过画绢,交到季桐手里。
季桐看了看画绢,又抬眸看了一眼陆续,眼角透出一丝嗔意:“陆二少何必如此戏耍季桐?”
陆续笑道:“这是我心中最美的夜光杯,何来戏耍之意。”
两人竟当众调起情来了。
于是宾客们更是卖力起哄,想要一睹陆续画作。
季桐叹了口气道:“既是陆二少的画作,不公之于众,倒显得我季桐小家子气了。”于是命龟奴拿了画绢去给众人过目。
当龟奴从我们面前经过时,我一眼便望见那素绢之上画的是一副美人醉酒图。
美人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段,都与台上季桐如出一辙,而他手中所执酒器,正是夜光杯。
但这还是其次,重点在于图中美人一脸醉态,娇憨妩媚之色,竟与台上季桐相去甚远,若不是方才听两人调情,别人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持重大方的季桐,竟也有那般诱人之态。
陆续的这幅画,不但画出了别人不了解的季桐,更是借由此画显示出他与季桐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可见他对此次比赛,完全胜券在握。
众宾客见了这画,果然都对陆续投去了嫉妒的目光,嘴上又不得不奉承:“果然没有人能比陆二少更了解季桐公子了,看来今晚的当选者,又是非陆二少莫属了。”
陆续含笑谦虚了一句:“这倒未必,方才那位弹琴的公子,可是让陆某刮目相看了。”
立即有人接口道:“方才这位公子虽然琴艺精湛,让人如临其境,但与这次夜光杯的主题似乎无甚关系,倒是陆二少的这幅季桐醉酒图,紧扣主题,当拔得头筹才是。”
“这评价有失偏颇了。”季桐反驳道,“陆二少的画作与夜光杯有关,这位公子……”
他看向青阳,声音顿了顿。青阳于是作礼道:“在下姓傅。”
我看了青阳一眼,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