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回想她七岁上学至今,除了一年级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她妈想着那一年就当上个幼儿园让她留了一级以外,她都是乖乖的坐在四四方方的教室里,眼睁睁看着正前方的黑板上写的东西从“11=2”变成了“x,y,z”,后面墙上贴的标语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变成了“今天偷懒不奋斗,明天狼狈宿街头”,而那永远高出她座位半米的讲台上站着的人也从一个胖乎乎白了头发的老奶奶变成了戴着酒瓶底厚眼镜,个子平平的中年男人,窗外花开了,窗外叶落了,窗外的蝉声停了,窗外落雪了,她个子拔高了,她模样长开了,她长大了。
有时候,南宫朔兮还是有一种不敢相信的错觉,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我真的长大了吗?夜里寂静的黑暗将这样焦虑的放大,却让她更加害怕,她真的长大了吗?
她真的长大了吗?
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越来越多,收到的情书越来越多,离家越来越远,她是真的长大了吗?
好害怕,好想哭。荡在家里秋千上的童年,渐渐的被越来越,越来越多的试卷挤压,看着上面满满印刷的字,南宫朔兮心中一片冰凉,她明白自己是长大了的,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也或许在她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长大了的。
趴在桌子上,南宫朔兮看着教室玻璃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最近学校周围烧麦秸的人越来越多,天都大亮了四周还是雾蒙蒙的,整天被飘舞着麦秸灰包裹着,就连青草上也附了黑色的灰,行走的人不得不戴上厚厚的口罩,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口鼻,直至窒息。
“南宫朔兮,班主任喊你。”
南宫朔兮闻言一愣,抬起头才发现喊自己的是坐在她后排一个麦色皮肤的男生,传完话就满脸通红的跑开了。
南宫朔兮对他微微点头算作道谢,开始往办公室走。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门没关,她的班主任,一个四十多秃顶的男人就坐在门口的第一张办公桌后面,低头批改作业。也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他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刚巧看见站在门外的南宫朔兮,就笑一笑,对她招手道,“在那杵着干什么?快进来。”
南宫朔兮这才一步一探的进了门。
“南宫朔兮啊,你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的,你妈妈也过来和我谈了很多次。”看着她走过来,班主任往身后的椅背一靠,就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她,“你还小,又漂亮,以后有多少大好年华不够,有多少人供你选择呢?现在主要还是学习为重,你不知道,校长给我们班主任下了个规定,说是每个班级要有二十几个重点,我这才逼你们紧了点,但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看看,隔壁班那好几个学生,那么用功,你聪明又不输给他们,还有四个多月就要高考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
“班主任,我没有谈恋爱!”冷冷地,南宫朔兮一口回绝道。
“可是你妈妈她说……”她突然这样决绝地说没有,班主任也很错愕,看见小姑娘眼圈儿都红了,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于是委婉道,“不是老师阻碍你,只是你妈妈过来找了我好几次,说你成绩下滑得那么厉害,我又问了班里的几个学生,他们说你……”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老师你不信也没办法,那就当我是谈恋爱了吧,我现在就回去和我男朋友分手,老师你问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不是,南宫朔兮!你……唉,你走吧。”
眼看着她泪珠子在眼圈儿里打转说这些话,班主任也是要劝不能,要训说不出话,只好叹口气,对她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老师和你妈妈都是对你好。”
南宫朔兮却哭着,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办公室。
校园不大,却总有一两处是某个人倾心的清净处,在那里总可以尽情的发泄出自己心中的苦闷和痛苦。就如南宫朔兮,在一边抹眼泪,一边飞跑着的时候,还不忘曲曲折折地跑到自己心仪的净土,一个破旧的小凉亭,这个亭子是学校刚建起来的时候就有了,算起来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是后来因为学校又建了好几个新的亭子供学生放松心情,这受了百年风雨的亭子便渐渐地被人遗忘,亭子四周长满了野草苦蒿,半人多高看着荒凉的很,渐渐地,这个地儿就只有偶然发现的南宫朔兮才会过来了。
“呜呜……”
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南宫朔兮才敢放肆的哭出来,她额头靠着凉亭斑驳的柱子,看着四周凄凉的景色,更是悲从中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妈从小因为没赶上好时代,从来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跑到外面打了几年工以后,她姥爷就送了好些礼给媒人,好说歹说,托着把她妈嫁给了文化程度只有初中的她爸,虽然在现在看来初中文化简直就是笑话,但那时候,每个人都当她妈是攀了高枝,加上她奶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她爸又是三代单传,她奶奶对她妈只生了一个赔钱货当然不满意,整日暗地里说三道四的,她爸又是个孝顺的,对此情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妈性子刚,就算她奶奶镇日的白眼也不曾和她奶奶争辩过半句,只耐着性子教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