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脸上的每一条沟壑都像是精心打理过一般。
就见她招呼身后的侍从抬过一大箱子账本,朝着我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启禀王爷,这是整座观澜城里的店面去年下半年的账目,今年上半年的还在整理中,若是您要看,且耐心等上几日,小人一定赶工将账目对出来,供您过目。”
“哦,这个倒不急,你慢慢来就是。”我也不好意思告诉这老人家,自己就是一时起意,想知道名下大概的资产;然而看到这数量惊人的账本,我便已打了退堂鼓,更别说细细读上几本——那对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文科生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去年所收的总账比前年涨了近半成,所以经管的幕僚又盘了两家绸缎铺并一座酒楼,都是好地段,稳赚不赔的买卖;加上城东一家赌场、两家青楼,城南的胭脂铺、绸缎铺和首饰铺,城西的两座酒楼、一座茶楼,城北的一间古董铺子、两间书斋……”她一边数着,一边比划着账目,视线扫过那些数字,看得我是眼花缭乱,一个头两个大。
——粗略听起来,邝希晗名下的资产倒是不少……究竟是挂在她名下国有资产,还是她个人私属呢?
若真是私属……又是怎么来的?
只怕,不会是什么正当途径吧。
想到这些资产的来源,我的心便沉甸甸的,即便是那一丝坐拥金山的震惊和愉悦也都为之消磨殆尽,只剩下逐渐弥漫开来的愧疚感。
☆、第20章 出发
“殿下怎么忽然起了查账的兴致?”颜珂的声音将我从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回来——就见她带着一大群面色冷肃的侍卫走了进来,嘴角带笑,眼中却挣不开一抹凝重之色。
“只是一时起意罢了……”我合上账本,看着她将房里其余人都挥退,只剩下她带来的那几个侍卫,“珂姨这是?”
“殿下,我已经得到消息,这次去西宁祭天,途上必定不太平——这几个人是我从侍卫当中挑选的好手,明面上将由她们随时护卫在殿下身边,暗里我也会派人跟着,请您放心。”她指了指一字排开的几名护卫,又朝着揽月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颇有些暧昧地说道,“至于随行的侍君也不能马虎,殿下不妨从那三十个美人中挑选几个。”
“呃,这个,恐怕不太方便?”我偏开脸,掩住尴尬之色,尽可能不着痕迹地拒绝道,“此去西宁,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急事,带着这些人岂不是累赘?”
“殿下考虑的甚是,”颜珂欣慰地看着我,点了点头,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而后话锋一转,笑容转冷,“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倘若遇伏,将这些累赘扔下便是,还能拖延一阵,何乐不为?反正都是皇帝送来的探子,倒不如物尽其用,省得费心防着不是?”
“……本王明白了。”我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虽说我明白颜珂是一心为我考虑,而她的出发点也没错,但我依然无法接受她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想法。
思维模式和三观的巨大差异造成了我与她待人处事的不同,而这种不同在短期内是无法调和的矛盾——我并不指望她能理解我的想法,成为“人人平等”观念的拥趸;我更不能想象,有朝一日会如她一样,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践踏乃至夺走别人的生命。
虽然心中极力反对她的提议,然而我到底还是放弃了据理力争,选择了默认——因为比起贯彻我所认定的“正确”的想法与定义,不露痕迹地扮演好“凌王”这个角色才是我的首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