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含光永远都忘不了救回明镜的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收下了那女人丢给自己的包袱。他还记得明钰不顾自己的阻拦,执意要闯那个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的,困着自己儿子多年的实验室前,笑着对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她的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眼中却满是愧疚的泪水。
“含光,把那孩子接回来之后,我要把他改名为明镜。”她说,“希望他的心如明镜一般澄亮,能够时刻看清自己与他人。”
但明钰再也没有回来,那番话也就成了她的遗嘱。于是喻含光用明镜称呼那孩子,明镜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师父所起,却不知道,其实那是亲生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殷切叮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明镜从小身边无父母陪伴,对喻含光的态度比自己亲生父亲要亲近百倍,喻含光又何尝没有把明镜当做自己的孩子般对待呢?尽管这对师徒傲娇别扭得很,谁也没有把话说出口过。喻含光当年追求明钰不成,后来又痛苦地失去了她,本已经做好了终身不娶,膝下无子的觉悟,偏偏这臭小子老是在面前晃啊晃的,搅得他心烦意乱,打又不舍得,骂重了事后又后悔,走远了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明镜可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啊,喻含光就算讨厌这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明镜抱住酒坛上天台,找自己喝酒的时候,看着明镜吃自己给他捎的特产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满意地一鼓一鼓的时候,又或是学会了一套新招式,兴冲冲来找自己邀功的时候,喻含光总会觉得,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似乎也挺不错。
可是现在,就连明镜也要走了。他在喻含光的不知不觉中长得这样大,终于可以脱离喻含光掩护他的羽翼,自己去飞了……仿佛要飞到一个遥远的,喻含光再也够不到的地方。
喻含光沉默了许久,开口问道:“阿芜,你对明镜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知道很多,但我与他有合同在签,出于保密协议,我不能跟你说。”阿芜说,“最多只能告诉你,他准备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你想要阻止他……”少年拇指一弹,腰间的宝剑铮然现出锋芒,面对自己的师兄,太薇山庄的现任庄主,他丝毫没有畏缩,“需得先过我这一关。”
喻含光摇头:“原来你是来拦截我的……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打算去阻碍明镜,因为拦他也不会有什么用。”他一挥衣袖,真气打在阿芜的剑柄上,将它收回鞘中,“他们两母子都是这样。当年我极力劝阻明钰不要孤身犯险,她不愿听,夜里偷偷溜了,即便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也毫不畏惧,如今的明镜想必也是一样。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就连佛祖都不能阻拦。”
而且,身为师长,徒儿一心要去做的事情,应当全力支持才行。
喻含光浅浅露出一个笑,似乎有些释然,又有些感伤。他转向了阿芜:“既然签了合同,你不应该还有工作在身?赶紧去吧,不必陪我这个糟老头了。”
“……好。”阿芜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先走一步,师兄你多保重。”
“去吧去吧。”喻含光挥了挥衣袖。
于是阿芜也离开了。在下山之前,他回了头,最后看了自己的师兄一眼,只见喻含光背起双手,将目光远远地投向了断崖之外,那原以为仍挺拔苍劲,仿佛能够支撑天地的身影,看上去竟已衰老如斯。
☆、真正的天水计划
这一天终于到了。
舒风卿为了迎接这一天,特地斋戒三日,焚香沐浴,穿上了自己新买的西装。他正怕自己变得过于苍老,让时光停留在三十年前的恋人认不出自己的模样,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之余,还到美容院做了护理,以保证自己还神清气爽,透出年轻的气息。
他已经准备好一大笔钱,打算在事成后将天水计划的所有参与人就地遣散。若是放在以前,为了避免走漏风声的风险,他也许会使用一些极端的手法,但大概是尹峈峒先前的一番话令他心里产生了芥蒂,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这么去做。只要若水能够醒来,金钱、名声抑或是地位,他都可以不在乎。
舒风卿让参与计划的其他人全部原地待机,只带了明镜和负责给尹峈峒开刀的,那个不能说话的助手前往目的地。若水的身体今早已经从寒室被移出,转到第一实验室的培养槽中,用温暖的营养液一点点复苏她僵硬的肌体。舒风卿进入第一实验室,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脸庞,还是如同睡美人一般,那样恬静而美丽,她正悠悠地做着长达三十年的梦境,等待命中注定的王子将她吻醒。
明镜将一个锦盒递给舒风卿。里面装的是子蛊,它被蜡丸子封住,以保证能够让人吞服——先前舒风卿也是用这种方式瞒骗尹峈峒吞下蛊王的,蜡到胃里面就会被融化,蛊虫却会在强酸中存活下来,顺着血液,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蛊王则被舒风卿放在贴身的地方,天水计划的最后一步便是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