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徐家倾覆。
曾经荣耀一时的徐家,仅仅一个晚上,变成了京城人口中禁忌之所。
昔日光辉的门楣被砸碎在门前,胡乱的堆放在一角。大门紧关着,看不到府内景象。但猜也能猜到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趁着昨晚把徐家一家老小、主子下人都押到牢中去之后,禁卫兵便在门上贴上了上书红字的封条,在府前还留了两个“门神”。
刘颐微微掀开轿帘的一角,望向那大门,神色漠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前几天还在彻查此事的时候,皇帝抽空把他叫入宫中,问他关于婚事的意思。刘颐当然觉得不能在徐子鸢危困之时舍弃她,所以痛快的答应下来婚事继续进行。虽然皇子娶罪臣之女说出去并不好听,但刘颐自己就是个废太子,再加上徐朗犯事在前,徐子鸢回到徐家在后,皇帝心里琢磨一下,许是觉得没什么损失,也可以作为皇家重情重义的例子,也便痛快准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徐子鸢就托人向皇帝呈送了一封书信,大意就是说她要推掉这门亲事。之后皇帝特意将她招进宫来,但她意志坚决,皇帝也没了办法,只是把这事暂时搁置起来,等着她明白过来,收回请求。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也不是没有苗头。
刚刚订好亲事那些个月,子鸢得了什么好东西,包括哥哥从赣南带回来的美酒,都紧着慢着送到恪王府中,请他与宁瑜共享。那时候宁瑜还时不时打趣他,那样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儿家,硬生生为他变的温柔贤淑。
而自从徐家出了事之后,徐子鸢再也不曾到他府上来了。一次都没有请他帮忙求过情。
刘颐也去找过她几次,那时徐府尚在的时候,徐家老爷徐朗只是好生把他引入正堂,再拿“现在大殿下实在不方便来府中”、“小女不方便见您”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竟然一次都没有见到子鸢。
刘颐放下帘子,恍惚中觉得轿子晃悠悠的走动起来,心里突然涩的很,仿佛被一大团棉花堵在心口。
他命人把轿子停在护城河边,定定的在哪里站了良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之前总觉得子鸢哪有一点姑娘的样子?自己还是更喜欢温软娇羞的女孩子多些。但是子鸢她……
王皇后算是徐朗背后的主谋呢。她据说将要被皇帝强令软禁到太庙了,说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两个月,静思悔过。
哦,对,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长舌人把他婚事的变动告到了皇祖母那里,又急又气,隐疾被勾了起来,就一病不起了……
对,还有刘蒨。他……好像要被皇帝责令幽闭成怀王府,非王命不得出……
刘蒨,刘蒨,刘蒨。
他曾说过会保徐可宁、徐子鸢的命,可真能做到?
那他自己呢?能够保全自己么?
思绪纷乱如麻。
在这里耽搁了一阵功夫,进了府时,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弥漫在半个天空的霞光给整个府邸染上一层橘色,像是沉浸在什么泛黄的药水中似得。
古人说,月光如水。不曾想到,霞光也似水氤氲啊。
王顺德小步上来,凑到他跟前,躬身禀告道:“王爷,赵常侍来府里了。”
赵常侍是皇帝身边极亲近的人,他来是为了什么事?刘颐心头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大步走进大堂。赵常侍身着锦绣便服,拢着手。他手旁边搁着茶盘,盘子上的茶水热气也没有几丝,看来是等了不短时辰。
他看刘颐进来了,急忙站了起来。刘颐边去伸手扶他,边看向一旁陪着赵常侍坐着的宁瑜,眼中含着些许责怪的意思。宁瑜无奈的低了低头,却恰恰被赵常侍看进眼里。
赵常侍之所以能长久陪在皇帝身边,就是因为他极善于察言观色,现在看刘颐和宁瑜的表情,便已经猜着一二,温吞的解释道:“小人喝凉茶水习惯了,也不大喜好热的了。”
听他语气,似乎也没有得罪他,刘颐也便放下心来,忙请他坐下。
那赵常侍伸出只手拦住他动作,直截了当的说道:“小人有事禀告殿下,事了了也便就走了。”看刘颐目光紧张的看着他,便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皇帝取消了您和徐子鸢姑娘的婚约了。”
宁瑜惊讶的楞了一下,再看向刘颐,却发现他只是皱了下眉头,全然没有未曾料到的样子。
他本来就猜测,赵常侍此番前来,是为了徐家的事情,而徐家的事情与他有关的,也只有他与徐子鸢的婚事了。取消婚约在他意料之中,可是难道……
徐可宁和徐子鸢兄妹难道也遭遇了不测?
“正午时候,徐可宁被王侃大将军保了出去。只是,宫里让我出来带个消息,您和徐子鸢姑娘的婚约废止了。”
宁瑜瞪着两只大眼,无语片刻后感叹道:“那王曦月还真是对可宁兄用情不浅啊!”
赵常侍不置可否,说完了话就想要告辞离去。刘颐忙向宁瑜使了个眼色,宁瑜会意,赶上去拦住他道:“赵大人,能否问一句,我殿下的婚约是缘何取消的?难道是子鸢姑娘出了什么事?”
那赵常侍无奈停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不是我有意要瞒着殿下,只是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我也不晓得子鸢那孩子怎么选了这么一条路。”说着看向他两人继续说道:“子鸢那孩子居然跑到翡翠楼去了……。”
翡翠楼是个妓院。
这几天拖刘蒨的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