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来得及弯腰,噬咬的刺痛感闪电似的从他的后颈传来,一种血液凝固的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头袭遍了他的全身。
在这瞬间,尸体睁开了双眼。在与那双深不见底的妖瞳交错的那一刻,他听见骨头发出了石头龟裂的声响。
抬眼望着一瞬之间僵硬的愚者,男人无声地勾起唇角,从血水里探出手去,从对方的衣兜里取出一个封着红色火漆的信筒。
未细细将信纸里的内容读完,他就把它在手心揉成了一团———
那里面写着他的堂兄,一国之主,圣奥斯古都·君士坦提乌斯的诏令。
他正从东方战场上归来,要在神圣宫殿里举行一场盛会接见自己与远道而来的亚美尼亚王子。
尤里扬斯转过头,望向那座巍峨的神圣宫殿宫殿。他似乎能远远眺见,他的皇兄坐在那金光四射的金交椅之上,高高昂着头颅,状如圣灵。他的身躯在沉重的十字王冠与繁复的王袍下不堪重负,就像一截枯木正日渐腐朽,本人却浑然不知,仍以为自己能永远扎根在曾经枝繁叶茂的皇室沃土上,汲取那最后一点多年来从血腥的手足阋墙中擭取的养料,精心维持他金玉其表的僭主统治。
他的皇兄,怎么会甘心将那形同丧服的凯撒紫袍赐予他以后,与他分而治之呢?尤里扬斯眯起了眼,抬起手盯着大拇指上象征权位的戒指,捻了捻,从血池里缓缓起身。
他的余光瞥见淋漓的鲜血流淌过自己苍白的脚踝,恍然如站在多年前那场屠杀里惨死亲人的血泊中,被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注视着。
尤里扬斯面无表情的垂眸,将目光投向池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知道看见的,不再是那个双脚锁着镣铐、跪在血泊里崩溃哭泣的病童,而是一位命定的帝王。
去吧,年轻的圣徒,你会比你的父亲走得更远。
穿上御者的紫袍,是诸神的旨意。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如是说。
轻轻拭去一丝淌去沿着下颌流淌的鲜血,尤里扬斯慢条斯理地赤着身子走到神殿的窗边,等候在走廊上的马克西穆毕恭毕敬的将衣物呈给他。伴随着一阵悉悉簌簌的细响,一条漆黑的毒蛇冷不丁地从锁子甲下钻出,游到他的手腕上。它的头呈现出新生的肉色,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豁口,却卖力冲他摇头摆尾,好似在炫耀邀功。
顺着蛇头摆动的方向,他抬起眼,便望见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正从遥远的城道蠕蠕而来。
嘶嘶的吐信声如同在耳边旖旎的浪笑,尤里扬斯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缠绕上自己脖子上的宠物,仿佛触碰到了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残余的体温。
他仰起下颌,任蛇身蠕擦过自己因饥渴之意而滚动的喉结,如品味醇酒一般,舔了舔嘴唇。猩红湿润的舌尖在白牙间一掠而过,又被掩藏在了覆盖上来的面具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