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白庭玉这态度还算凑合,终于打算开一开恩,勉强原谅他昨夜把大爷晒在半路上不闻不问的罪过。于是回过头去,总算是给了小白一个浅浅的笑脸。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一名小校尉引着几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这几人明显不是营中将士,为首是一名贵公子打扮的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五官原本还算清秀,可惜略带浮肿脚步轻浮,一看就是被洒色掏空了身子。而他身边的几名待从也是一身华服,一行人可谓鲜衣怒马,派头倒是挺足。
周继戎不过是客居此地,虽然生来脾性不好,和自己不相干的事也不会去多生事端,他不是好奇心过胜到什么都要打听的地步,又尤其对这种富家公子特别的不对盘,简直快到了狭路相逢分外眼红的地步。不过眼下人是阎焕领着来的,他不去寻对方的麻烦已是看在阎焕的面上。
他只随便扫了对方两眼,随即就不再对几人感兴趣,便打算掉头要走。
只是这一个照面的工夫,对方自然也看见了他,准确来说是看到了他给白庭玉的那个笑容。
他容色咤丽五官精致,这一笑发自内心,有如春冰乍破风光潋滟,若不是见惯的人,当真能看得头晕目眩不辩东西。
这人大约是见过的场面颇多,只呆怔了一时便醒过神来,就在周继戎转身要走的时候脱口而出道:“好俊俏的小公子!”
周继戎脚步顿住,再次转过头去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那人目光轻慢涣散,正把周继戎上下打量,此外没再说什么。
他这模样虽显得轻浮了些,到底也不曾做出多出格的举动来。
周继戎见多了旁人的目光,相比之下他这样的也不算什么,总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还称得上是夸赞的话就把人打一顿,加之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高抬贵手地不予计较了,只是拿看苍蝇蚊子臭虫的目光鄙视了这人一眼,啐道:“老子俊不俊关你屁事?滚蛋!”当下转头就走。
以他的脾气来说这已经算是轻描淡定了,但对方显然平日里受人尊崇吹捧惯了,那里被人骂过滚字,当即就变了脸色。他旁边自有狗脚子查颜观色,当即跳出来汪汪道:“你是何人?竟敢这么和我们家主子说话?军营重地,闲人不得擅入!你不知道么?”
那小校尉看这架势显然要掐起来,他人微言轻,当真是两头都插不进话去。当下拉又不敢拉劝也没法劝,只急得满头大汗。他倒也急中生智,撒脚搬救兵去了。
周继戎就当没听见似的,负着手慢悠悠作闲庭漫步。
那人还想追上来,白庭玉回过身来拦住这名还想上前的跟班,他彬彬有礼道:“对不住,我家小主子从来不喜欢和乱咬人的野狗打交道。”
他一付文静谦虚的样子,说话却冷硬尖锐毫不客气,那人一时不能适从,怔得一怔,领悟他话里的意思,一时脸涨得通红,不由得便要发作。
阎焰在此时赶来,白庭玉的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倒是没料到白庭玉这人看起来斯文端庄的样子,竟也有这么尖锐的一面,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白庭玉看见他过来,也不再言语,向阎焕轻轻颔首示意,低头退到周继戎身边。周戎对阎焕分处亲近,于是他在面对阎焕时,总有种近乎畏缩似的卑微退让,不由自主便屏息凝气,尽力收敛起自己的存在感。
阎焕显然是认得这一行人,他对两边人之前的纷争只作不知,向领头青年沉声道:“袁将军事务繁杂,百忙里抽出空来,正在中军帐内侯着,几位这就请吧!”
周继戎一见阎焕出面,倒也不忙着走了,他就跟没自己什么事似的,回过身来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瞧热闹。
来者是客,又自恃身份不低,本应受三分礼让。但阎焕只字未提地息事宁人,非但对白庭玉二人置之不理,转而搬出袁将军来,隐隐有压制的意味。阎焕这般态度,两边人份量孰轻孰重自不待言。这若是聪明些的人难免能揣摩出点端倪,不会再就此纠缠。
但怪只怪周继戎那事不关已地在一旁看猴戏似的模样委实气人,
这青年人心中顿时不忿,倒也嘴上不说什么,对着妆阎焕拱手笑道:“这便走。”却给先前出声的随从递了个眼色。
这随从显然没有长多少弯弯绕绕的肠子,收到他主子的暗示,压根就没多想,立即咋咋乎乎地跳起来叫道:“刚才这小子骂人来着,难道就这么算了!”
原本一直不作声的白庭玉瞬时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