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身上其实没有什么知觉了,手里的小刀被坚硬的树皮弹回来,他脚下一踉跄,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长安喘不上气来,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跳得他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干咳的喉咙里泛起浅浅的腥味,他感觉自己一根指头也要抬不起来了。
他在地上坐了片刻,抬头看着面前高大得如同坚不可摧的琼枝树。
七岁多的长安就这样遇到了他宿命中第一个好像不可战胜的敌人——一棵树。
他感觉到某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
北释悄无声息地站在长安身后,倒了一杯水给他。
这小子整整一个下午没有放弃过,其实已经超出了北释的预期,然而这样看来,他很快便要放弃了。
一眼看不到头的路,连心志坚定的成年人都能被吓住,何况是这么一个心智未全的小东西呢?留他十天半月,把他养得胖一点,就看在是故人后人的份上,把他送下山去算了,北释摇摇头,蹲在长安身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水,捡起了他的小刀,在手中颠了颠,自以为谆谆善诱地说道:“小崽,你为什么一定要学刀呢?照顾你的人难道没和你说过,像你这样的亚兽,如果想活得好,最好去学个一门手艺么?”
这话刺到了长安的伤心处,他狠狠地瞪了北释一眼,不吭声。
北释一点也不温柔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问你话呢,小崽子,对比你强的人要尊重。”
“哲言想让我当个木匠。”长安的声音已经哑了,连孩子特有的清亮也听不出来了。
“木匠不是挺好的么?”北释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跑了?”
“我没跑。”长安偏了偏头,躲开了那只喜欢在他脑袋上作怪的爪子,坦坦荡荡地说道,“木匠老婆毒死了哲言,我把他们全家都烧死了,没地方学木匠去了。”
北释:“……”
男人瞠目结舌地看了他良久,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把他们全家都烧死了?”
“嗯!”长安一点也没有杀人犯的负罪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北释皱皱眉,表情严厉起来,冷冷地说道:“就算你报仇,还有族长和长老们做主,怎么可以随便动手杀人?况且杀人不过头点地,便是血海深仇,也没有灭人家满门的道理,你这小子从小就这么狠毒,长大了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