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奈终了的遗留之话一直如同尖刀利刃般刺入苍君的大脑,字字句句始终在脑中回荡不去。
然而苍君的思绪依旧混沌不堪,他什么都未去想,也不敢多想,只是任由自己走着。
陈善也好,行之也罢,他便就是本座的哑儿……
——本座要去寻他。
苍君缓慢的步伐骤然止住,他的身体僵硬地转身,望着那残破狼藉的佛庙。
一如十余年前。
他跨过了门槛,走近了佛像,而后望见了那香炉之中有一柱快烧完的香。
还余留着最后一点未烧尽,但火却早已被寒风吹灭。
这香可是他的哑儿点上的?
苍君拿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那微末的余香点着了。
他仰头望着那残缺的佛像,这般残破不堪之佛,又能如何渡人呢?
[愿行之不得善终,换得苍君得偿所愿。]
[求己身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担下苍君此生恶报。]
苍君低垂着眼,双膝微弯,而后跪在了蒲团之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千般心绪万种神思只剩下陈善二字。
他三叩头,次次都将额头叩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当他第三次跪伏在地之时,那半脸面具突然落了地,摔出了清钝的木质响声。
苍君连忙拿起了那面具,小心地拂去尘埃。
他蓦得听到了一人的脚步声,跨过门槛,由远及近,恍似相识。
苍君的瞳仁颤抖着,而后身体僵硬地转过头来。
晨日之下,那少年一身白袍雪裘拂光而来,沉稳的旭光倾斜而下,为少年的身影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辉,衬着少年那出尘脱俗的容貌愈发如同缥缈的幻梦之人。
苍君猛地站起,而后飞奔而去伸手就要将少年搂在怀里。
而他的手却穿透了少年的身体。
苍君的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那少年也怔了怔,而后似是习惯了般地向男子抿唇勾起一抹浅笑,眼眶却红了起来。
“哑儿……”苍君的声音嘶哑至极,于此时他除了叫出这人之名,什么余话都想不出。
他的手未能抓住少年,只能抓住一片虚空,甚至一点余温都感切不到。
少年的身影透明如魂,那冬日的光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冰冷地落在苍君身上,让他寒心彻骨得冷。他的身前是他触不及之人,而身后便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苍君。”陈善定睛看着苍君,似是无比珍惜这最后的一分一秒般近乎于贪婪地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从如墨的剑眉,至深邃的双眸,至高挺的鼻梁,至浅色的薄唇……一切都如恍如初见般,但却又恍如隔世。陈善冰冷的身体里,感觉胸腔深处有几分微微发烫,而后这烫意越发炙热如火,似是要将他燃烧殆尽般。
“我要走了。”
少年远望那香炉里最后的一点火烬,未料想到为他点起这最后微末命火之人竟会是苍君。
缘起缘灭,他的缘自始至终都系在此人手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