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小子没有先生教导,纵然想学,也是无能为力啊。”
村长闻言,一阵迟疑,才道:“那位老先生既然青睐于你,那么你向他请教一二,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束脩等物咱们村中会想办法的。”言罢,一拍手,大声喊了句,“他婶儿,进来。”
便见村长夫人协同三四个村中妇人,每人手中各拿着些鸡蛋、腊肉等,低着头恭顺的进了来。老木叔一一接过,口中含泪道:“他婶儿,谢了,谢了,他婶儿……”几个妇人也不答话,只瞟了瞟上方一众老家伙,便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去。
二子见状,疑惑地看着老木叔,“阿公,这是为何?”
村长却不待老木叔说些什么,直接插话道:“二子,你是个有福的,你过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新穿的铜钱,和蔼地放入他手中,“这些是给老先生的见面礼,若是不够,咱们再想办法筹筹。”
听到这里,二子已完全明白眼前这群老家伙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他心头一直有个秘密,不敢诉之于众——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二子了。
从前的二子本是个木楞少言,敦实厚道的好孩子,年前他父亲李大林给他说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水泉村中的富户牛家的二闺女,人长得壮实,即能干又孝顺,他偷偷去瞧过两次,很是喜欢牛二姑娘。两月前,他随父亲进城卖山货,有幸得到东城客栈的掌柜的赏识,同意他去客栈做跑堂的。
这活计对于山野乡民而言,可是个了不得的好职业。一时之间,二子事业爱情双丰收,只待农忙一过,便要娶了姑娘进城奋斗去,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感。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先是牛家二姑娘毁亲另嫁,再是事业受阻,二子一气之下,便寻了短见。
那日牛家退了彩礼,他羞愧之下,无以见人,只好失魂落魄,一个人赶往城中,本打算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哪知东城客栈掌柜的抱歉道,“跑堂的活计被衙门朱大吏的远方表弟给夺了去。”二子一时之间哪能受得了,浑浑噩噩间独自进了山林。
这一进一出,便换了个人来。
如今的二子,不过是后世办公室内一名游刃有余的老油条,每日为了微薄的薪资从早忙到黑,浑不知人生乐趣,某日下班归来被一辆大卡车直接给送到了这个世界来,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二子闯入山林数日,急得李大林一家呼天抢地,每日都求得三五个亲戚好友入林寻人,皆不得踪迹,本来两口子都已死了心来,将衣冠冢都布置好了,哪知隔了十几日,“二子”竟又冒冒失失地出了来。
村里相熟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二子走入深林深处,原来是迷路了。当然他这一回来,不仅没得到老木叔及大林夫妇的安慰,还被老木叔及大林轮番上阵毒打了一顿,理由很简单:耽误了家中不少活计。二子娘虽不忍心,但碍于公爹和丈夫的威严,只好偷偷抹泪。
却说二子初来咋到,遭受一顿毒打,趁机便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免去田地里的劳作。只是时日一久,毕竟闲得发慌,只好趁机唬着老娘,出了院门,在村中小小的走了一圈,见炊烟渺渺,四野如画,他前世久居闹市,已有多年不见这般宁静祥和的风景了,顿时诗性大发,不禁吟出陶潜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来,哪知他这一句诗为他的新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身后一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小伙,乃是从前和他极为合得来的好友水生。水生自穿开裆裤那天起,便和二子玩在一起,十多年里几乎每天都得和二子见上一面,哪怕二子身上哪里有颗痣都一清二楚,二人可谓是实打实的‘两小无猜’。
不想最近几日二子好似变了个样似的,每次水生去他家都不似从前般热络,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水生很是难过。这两日,水生娘也忙着给他招揽亲事,水生心头一直觉得是不是该求求娘也给二子找个好姑娘?二子被牛家那小贱人给伤透了。
这天,水生一如往常趁闲去探望二子,一进门,便听得二子莫名其妙的声音道,“好无聊,好无聊啊,要死了,我要死了。”对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他进门,二子立马坐起身来,喝道:“生哥儿,咋才来啊?”
“我和大哥今天帮爹刨地,才把西口那块地刨完嘞,可累死我了。”
水生不过和自己一般年纪,却不得不开始接受刨地挑粪等重活累活,他心头不禁有些同情,长叹息一声,拍了拍水生肩头,“可怜的娃,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可怜啥?谁可怜?”水生越发觉得二子开始高深莫测起来。心头想着:二子说的话越来越难听懂了,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的二子可真是爱干净,几乎每天都得洗澡,饶是这几日被毒打了一顿,也没落下。从前,二子的屋里总是冒着股酸酸的臭味,这几日却竟然有了淡淡的幽香,比小姑娘的闺房还要好闻。
二子却不知水生心头的想法,也不答话,只是撑着脑袋,良久,忽然道:“生哥儿,你带我去村子里转转吧,好久不出去,我都快起霉了。”
水生迟疑一阵,你娘可不会让你出去的?
二子见水生不答话,明白他的意思,呵呵道:“没事,你听我的,准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