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自是把二子这话记得牢牢地,待回去后一字不差的给张家大爷回了去,张家大爷听后更是佩服二子慈悲心肠,感动得涕泗横流。
不过一炷香功夫,便有店小二把菜挨着上了来,鸡鸭鹅三个常见家禽,牛羊兔三个常见家畜都有,满满一桌子足有十几道菜。自第一盘菜端上来,二子便没停过筷,是嘞,自重生以来,哪里尽情尽意动过荤腥。
一边五空直念往生咒,瞧着二子满嘴包油,心里一跳一跳的,既害怕诸天神佛怪罪,又瞧着眼馋,他不是没吃过荤,只是那也是好些年前了。
那时,还没剃度,他在族中二叔家苟且活着,每到过年时,二叔一家总要杀一只肉鸭,只是往往等他上桌时,菜盆里连汤也没剩下些了,待到他一个人收拾碗筷,一个人躲到厨房中时,总不免又把菜盆舔了又舔,这样一年也算尝了回荤腥了。
那时,五空最大的心愿便是某一日能无拘无束的吃一顿荤,只能多的,不能少的,甚至有时午夜梦回之际,做着的也是吃不完丢了的好梦。但自入山门后,因守着戒律,更没机会再食荤腥,这时见了二子大快朵颐,时不时砸吧砸吧嘴,更叫他肚子里的蛔虫咕咕直叫,有心提起收夹一筷子,但总觉头顶住着如来佛祖,深怕筷子还没到桌边,便被一道天雷劈死。
二子虽吃得起劲,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着五空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撕下一只鸡腿,扔到五空碗里,喝了声,“吃,大口大口的吃,不够再叫。”说完,还浅浅抿了一口小酒,因担心喝酒误事,总是不敢尽兴,也算一份遗憾了。
五空抬着头,晚秋时节,额头上汗水直冒,听得二子那醍醐灌顶一声‘吃’,便再也没所顾忌,操起手抓起鸡腿便啃了起来,吃到一半,见张家小厮呆在一旁咽口水,一边嘴里嚼着鸡腿肉,一边说道:“小哥,坐下来也吃一些吧。”
张家小厮早已口水直流,但还是摆了摆手直接拒绝,“二位神僧享用便是,小的不敢。”
二子听得这话言不由衷,冷哼一声,大喊道:“店小二,再添一副碗筷。”便再也不说什么,又直接吃了起来。张家小厮见状,哪里还有什么矜持,不待碗筷上来,便急吼吼跟着加入战队,也胡吃海喝起来。
三人这辈子都没吃得这么多的荤腥,直把肚子吃得圆滚滚可以当球踢,连打了几个饱嗝,才意兴阑珊,末了,二子方又嫌弃,“也就这样,唉,五空啊,小哥啊,咱就将就吃吧。”他都吃完了,还嫌弃味道不佳,五空与张家小厮瞧着桌子上还剩得些肉,都瞧得心疼,但二人谁也不敢提打包事宜,结了帐跟着二子又在镇上转了一圈,消了食才回张府。
三人在路上碰见一桩怪事,那是几人绕到镇西头涪江河时,听着河边扑通一声,显是有人掉入水中,立时便有一圈人围拢在一块,里面呼天抢地大哭声,“我可怜的虎子啊,你丢下你老娘可咋活啊,我可怜的虎子嘞……”
二子自来是爱瞧热闹的,拉着五空挤了进去,人已被救起,躺在地上,满身湿漉漉,旁边一郎中模样的老人搭了搭脉,又探了探鼻息,道了声“没气了,救不得了。”
五空闻言,哗的一下眼泪便流了下来,他父亲原是在河边不幸落水淹死的,此时见了地上那人一动不动,边上老妇人哭声连连,不由得回忆起当年自己的惨相,斜过头瞧了瞧二子,呜咽道:“二子哥。”
二子本来不愿多管闲事,他虽懂些急救知识,但这事谁能说得准,万一人没救上来,岂不是惹上一身骚?哪知道回过头,一不小心瞟见五空那哀怨的眼神,这些时日在寺里熏陶的慈悲心立时作祟,当即大喝一声‘让开’,冲上前去,扒开围观在旁的人群,撬开那人嘴巴,清理了那人口鼻杂物,又松开那人束带。
边上众人见状,都喝道:“人都死了,干甚?要侮辱尸体吗?”“野和尚走开。”
五空与张家小厮见状,立马护上前去,口中解释着,“此乃灵泉寺的普元神僧,大伙儿不可动粗,神僧正在救命嘞。”
“死都死了还怎么救命?”“诓我不成?”“当我是小孩子吗?”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二人可笑,哼,人死如灯灭,龙王爷把命都收走了,还能拉回来不成?
当然也有眼尖的,只见小和尚对着那人胸口狠狠敲了几下,又对着那人嘴巴呼了几口气出去,便听见那人吐出一口河水,啊了一声。
这一声‘啊’如惊天之雷,一时间惊得众人仿佛瞧菩萨一样瞧着二子,偏偏天上忽然架起一道虹桥,暖暖的阳光照耀之下,也不知是谁带头,眨眼间便见一行人呼啦啦都跪了下去,包括张家小厮。
五空见状,也要跟着颤颤巍巍跪将下去,被二子一提手拉了起来,真叫他哭笑不得,“大伙儿快起来吧,快起来。”但只听众人口中都称‘小神僧救苦救难,佛法无边’。
也许是年纪变小的缘故,众人的顶礼膜拜使得二子感到深深的自豪,也感到深深的羞愧,他再也做不到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