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少文化的田驴儿,总是喜欢用最朴素和最憨厚的,那如同黄土般厚实的灵魂去度量这个城市的冷暖人情,所以,日子也过的比较轻松自在,和那些一个个愁容满面,要用血汗钱养家糊口的工友们比起来,他孤家寡人,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一无所有!所以,在贫穷面前,一无所有反而是一种财富,是一种不需要让人喘息地负担生活的优势,所以,这也就成了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又一个被工友们羡慕嫉妒和偶尔嘲笑的理由。
说起田驴儿的名字,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啊,虽然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但是当一个人的名字和一种动物的名字雷同的时候,或许,连命运都是雷同的了。像这么低端滑稽又顺口的名字,也只有他那不负责任早死的老子才能干得出来吧,以至于到了现在,田驴儿每每扛起水泥袋子的时候都在心里问候一声他的老子。
“现在,你满意了吧?你儿子就是一头驴,一头任人使唤,一头只能用力气来吃饭的畜生,呸!田家祖宗的脸,我呸!”
没有什么新闻和乐趣来调剂生活的工友们,也往往最喜欢拿田驴儿的名字来开玩笑,好让苦不堪言的生活里能有几声爽朗的笑声。
“田驴儿,你可真有驴劲!跟你抢饭吃,非累死不可!”这是老黄张口就来的也是最中听的调侃田驴儿的话。
“驴娃子哟,把你那驴劲儿也借我点,我看我快不行了,一袋子水泥都快扛不起来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汉们每次看到田驴儿一下子扛起三四袋水泥健步如飞的时候,总是要感叹一番年轻的力量。“想当年,我不比田驴儿差,还一下子扛过五袋水泥呢,年轻就是好啊,哎,老咯老咯,现在可真的是老咯哟”
“田驴儿啊,你说你娘老子咋想的啊?怎么就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儿呢?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非得像驴一样驮东西,哎,作孽啊”
有多少个声音就有多少种滋味,每当这时候,田驴儿的心中就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工友们纯属娱乐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玩笑,田驴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只当是耳旁风,没听见,如果遇上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还嘴反击,这样,就更是热闹起来了。
“我娘老子咋想的我咋知道呢?要照你们这么说,那我娘老子给我起个龙啊虎啊的名字,是不是就不用扛水泥袋子而是去当皇上宰相了?”
“哈哈哈,这头犟驴!你娃子野心可真大,这话可不敢乱说哟,要是在过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那还好呢,早死早超生!我下辈子,一定让我娘老子起个好名字!不信等着瞧!”
“哟,驴变脸!你下辈子不想当驴,想当啥?”
这一问,还真是难倒了田驴儿,这辈子的事情自个儿还没想清楚呢,咋就扯到下辈子了呢?所以,他张了张口愣是没回答上来,可那一本正经的样儿倒是更加让工友们乐了。
“这还用问?想当有钱人呗,哈哈哈”
钱,又是钱!田驴儿把钱这个字听得最清楚最明白,不管工友们的笑声有多么的大多么的吵闹,就是无法掩盖那个钱字的回声。那个字,就像是一声锣半声鼓一样,重重的敲在田驴儿的耳朵里,让他风平浪静的心再也不宁静。是啊,钱,这世上人都是为了钱,一切都是为了钱,自己远走他乡,蜷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不就是为了钱吗?再看看这些灰头土脸的工友们,哪一个不是为了钱?大家都希望用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或者接济自己的生活,甚至,那些有了钱的人,也都是为了钱苦恼为了钱欢笑,所以,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大家都是为了钱来,为了钱聚,为了钱散,为了钱生,为了钱死!哎,这该死的钱啊!
要不是老烟枪的几声咳嗽打断了田驴儿思绪的话,他又会想多了。
“哎,管他呢,为了钱总比啥也不为活着要强很多吧。”
这么想着,田驴儿又扛起了水泥袋子,朝那天的大卡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