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为了防止相识的人串通作弊,因此将同乡打散了,以千字文为编号安排座位,李彦直与蒋逸凡入场之后便各就各自的座位,按照规定试题要黎明才分,二人因为搜检顺利,坐定之后也才四更出头,李彦直便将笔墨准备好,坐直了身子,瞑目养神,蒋逸凡却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到破晓时分,试题散下,李彦直认真阅看,却和风启那日给他的那些“话屎”没半点关系,就知道这一届的考官果然没漏题,但他肚子里也读过几本时文,四书五经的术语也记得不少,便按照应试参考书所载的法门,先拟了个提纲,再给起、承、转、合的关键语句打了草稿,然后才工工整整地作了一篇中规中矩的艺。
李彦直幼时曾遭过教训,这时人早就收敛了,他也没想在这乡试里出风头,所以文章写得四平八稳,尽量符合时文参考书的规定范式。这样的文要想考中机会很大,但要想取得好名次就得靠运气了。不过李彦直只求考上,对名次并不奢求——他甚至不想自己排得太前,只是希望闷声中举人,低调中进士,最好是考上了却不为舆论所关注,那样他在办自己想干的事业时会顺利得多。
艺作完,看看已经中午了。李彦直摸摸肚子,从长耳竹篮里取了点心在考棚里吃了,又瞑目养了一刻钟的神,然后才又抖擞精神,将剩下的文章写完,写完后又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检查无误,抬起头来,已是黄昏。
整场考试,他都表现得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却是他花了十年才磨练出来的“稳”字诀。
便有一个小吏拿了三根蜡烛来,哈着腰低声问李彦直:“李老爷,要点蜡烛了吗?”
原来这乡试有个规矩:黎明入场,黄昏收卷,若到了太阳落山还没写完,可给蜡烛三支,蜡烛烧完了还没写完,那就对不住,要被“扶”出去——这个扶字只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由监考人员把生员叉出去。
李彦直这时已经完成,对来巴结他的小吏也不傲慢,反而报以微笑,道:“不用了。”便交了卷,出得场来,蒋逸凡早在外头等着了,见到了他笑道:“三舍,怎么这么慢啊!我日出之后又睡了两个多时辰,以为你一定比我快,谁知道出来之后也不见你的人影,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
旁边风启低喝道:“老五,少轻狂!”
李彦直笑了笑,却只是道:“回去吧。”
路上蒋逸凡问:“三舍,今天考得如何?有把握中举不?”
李彦直淡淡道:“考过去就算了,说它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