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不知道公冶烨胤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因为站得有些远,大抵他没有听见她和公冶翊哲说了什么。公冶翊哲是习武之人,附近有没有人其实他很清楚。
只是刚刚心腹间一腔融融暖气,开始慢慢消退。温苏心无声叹息一声,公冶翊哲到底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只是想做给公冶烨胤看?
这个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心,总叫人这么看不明白。
只此刻,温苏心既然看见公冶烨胤了,自然是行步过去请安。
公冶翊哲的大氅系在温苏心身上自然太长,还拖在地上长长一截,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如流水缓缓拖过地面,行止间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扣请皇太孙殿下金安!”温苏心规规矩矩地行礼,那狐皮大氅也随着她俯身盈盈委地。
此刻夜空里正悬挂着一轮明月,皎洁光华洒了一地,公冶烨胤就站在一地清冷的月华中。他一双浓眉紧凝,有些发干的口唇紧抿,一身倔气,眸底有隐隐的不悦。
“看来,你不但跟奥君侯很熟悉,跟我四叔也很亲近,连我爹都如此看重你,”公冶烨胤冷冷地道,晚风灌满他襟袖,显得越发冷傲,“倒是我小看你了!”
“奥君侯同王爷都跟奴婢哥哥是好友,奴婢不过是沾了他的光,”温苏心不温不火地说着,似乎一点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抬眸看了一眼公冶翊哲,眸子里聚出温柔,“殿下还是不要站在风口上了,会着凉的。”
公冶烨胤唇角不易察觉地暗暗抿了下,对她的关怀视若无睹,只径自道:“四叔跟皇爷爷要过你,你知道吗?”
温苏心轻叹一声,避是避不过了,这死小孩比谁都倔强,便有些无奈地道:“嗯,王爷跟奴婢说过。”
“所以,你很高兴是吗?你想跟他吗?”公冶烨胤勾起的嘴角有嘲讽的味道,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总给人无形的压力。
“殿下,女子命若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温苏心虽然这般说,但回答不卑不亢,“并不是奴婢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奴婢的命运是在您掌控之中的。所以,不是奴婢想不想,而是殿下您要不要把奴婢给别人。”
公冶烨胤冷哼了一声,两弯如漆刷的浓眉微挑,“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好!顺便,我也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逃离我的掌控!瑞孙轻蓝,无论是我爹,还是我四叔,还是奥君侯,谁都救不了你!”
温苏心认真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奴婢记住了,会牢牢记住的。那现在,能不能请殿下回寝宫呢?今晚的风很凉的。”
“你!”公冶烨胤怒然看着她。
“今晚的风,是很冷的。”温苏心依旧认真地道。
公冶烨胤一字一字喊着她的名字,“瑞,孙,轻,蓝!”
温苏心眼睛眨巴眨巴,也认认真真答道:“奴婢在!殿下有什么吩咐?是要奴婢陪您回去伺候您更衣吗?还是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当然了,殿下您完全不必担心奴婢没有经验,因为奴婢知晓殿下沐浴喜欢撒花瓣,所以啊,今年夏秋的时候,奴婢已经叫人晒了上好的干花……”
“瑞孙轻蓝!你不要太过分!”公冶烨胤暗暗咬牙。
国色天香的少女,沐浴更衣的话,说得一本正经。而且他一个男孩子沐浴喜欢撒花本身也不是一件能拿出来说的事。她还是一个司闺,不是近身伺候他的宫娥,叫公冶烨胤挑衅不成,反而有些恼羞成怒。
“哦,还有,奴婢刚叫林掌筵找人换了棉布床褥,这棉布床褥贴着皮肤是最好的,只是太冰凉了,不过没关系,奴婢叫人将您屋里的炭火烧得很足,就是不穿衣服睡……”
温苏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公冶烨胤恨恨看了一眼温苏心,突地怒然拂袖而去。
温苏心好心情地目送皇太孙殿下愤然离去,啧啧,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不就是喜欢洗澡撒花瓣和luo睡嘛,谁还没点癖好啊,脸皮薄成这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吧,这回叫她找到弱点了,一击即中!跟她斗,还是嫩了点的!
温苏心当年在温府那可是不逊色于公冶翊哲的小魔王,纵使皇太孙殿下难琢磨了点,但还不是叫她找到弱点了。终于叫她找到他的弱点,这些日子过得这么憋屈,终于,终于到头了!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公冶烨胤都不大想看见温苏心,即使无意撞上了,也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然后他就会一眼都不看温苏心带着宫人扬长而去,真是傲娇的孩子啊!
在太子薨亡两月后,出殡随葬太武陵,谥号思懿太子。贤明仁德的思懿太子是一生,就此划下了句号。
对温苏心来说,这是一段忙碌的日子,整整两个月,宵衣旰食,夙兴夜寐。随着思懿太子的事的完结,这种几乎非人的日子也告一段落。
就这样迎来了年底,因为太子的薨亡,嘉宁帝老来丧子,也病了一场。所以这一年,一点都没有过年的喜悦气息。
尤其是在嘉宁帝一怒之下杖毙了两个宫人之后,整个皇宫,连着几个月,谁都小心翼翼的,风平浪静,不敢惹出半点事来。连带东宫,都平平静静的。
而活着的人,总还要活下去。就像即使这个冬天再寒冷无情,还是抵挡不住春天的到来。
你看,墙角的蔓藤舒展出嫩绿的叶,道旁两侧的树木延伸出黄绿的新枝桠,便是这拂面而来的风也隐隐带了春天腻甜的气息。
而温苏心忙碌的日子并没有真正结束,这日温苏心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