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後,全上海都扯滿了國旗,今日真是偉大的日子,錢莊的現鈔也可以隨取了。可是報上一些消息也沒有,直到中午《中華日報》才發號外,說日已接受波次坦會議三國宣言,並已在昨八時叫瑞士瑞典傳言,向中英美蘇投降。下午全市若狂,大馬路有許多民眾將日軍帽子亂拋,日人也沒法,甚至架有機槍之軍卡也被民眾攔住,日軍大打敬禮。
鄭瑞昌下午至均臣店中印傳單,內容大都是擁護聯合政府之類,據他說新四軍將來,或在今五時,或明日來。他指示均臣多去廣泛交友,以慶祝為名,能愈多愈妙,速速進行,以到達建立更多同盟的目的。方文耀也來,扶著大捆傳單,說晚上七時再來。鄭瑞昌的傳單來印就,晚上帶姚愛森至別處去,叫均臣多與方文耀接觸,爭取變成自己人。文耀在七時來,均臣便攜小萍、元仁等四人同到外灘坐談一會,外灘行人極多,大家都在談論著戰後的未來,遲遲不肯離去到十時才分手。
均臣已經好長時間不願與錦華說話了,但根據瑞昌的“指示”,早上來到店就招呼錦華,並開始與錦華傳宣些聯合政府之類,并表示愿與他和全生結成“聯盟”。錦華見均臣如此誠懇,竟也答應了。
今日日軍出有布告,說不許貼傳單,也不許掛國旗等語。而且所有報紙仍登老消息,據說昨日慶祝和平曾觸怒日軍,被槍死好幾人,故周、羅宣言“沉默”,南京路全日戒嚴。但街頭仍看到“地下總部”和“三民主義團”等貼出傳單,叫人民鎮靜,說是國軍將到。今天大家才知道,原來日軍所以投降,一因美國的原子炸彈能把四十五公里內炸光,威力極強,二因蘇軍在八號對日宣戰後,已大舉進攻滿洲,直到奉天。
新華五金在星期日股東議決,將所餘現鈔六千萬每股一千萬分開,朋友方面也酌量分配。因此,帳急急地要結,裕元和均臣忙了一整天,算是馬虎弄好些。下午“袁世凱”和劉廷章來催點存貨,還說許多諷刺語。他們還叫裕元和均臣將江南所的發票等一律焚了。
晚上鄭瑞昌來,他說新四也將要來,所印東西已不在乎多,多多益善。均臣將下午閒話時聽劉廷章說的王筱籟要來申作市商會長的事講給瑞昌。瑞昌看似憤怒地說道:“這些老卵的,真氣人,他以為中國政府永是給他們利用的?”均臣又提到,據張炳生講他代日本企業萬和商社在溫州採辦大批木材。瑞昌說,此事他在報紙上看到,溫州當局曾大聲呼籲過,叫民眾注意是項走私。並說炳生的行動是賣國賊行動,決不能原諒他的。接著瑞昌對均臣又神秘地說要借給他一書,均臣忙問什麼書,何時給,可瑞昌支支吾吾又不肯借了。這段時間,小萍和瑞昌給了均臣很多教訓,均臣反省自己,也許每人的確要謹慎的,太情感化一定要誤事。但對於鄭瑞昌這家伙不知如何,對人說話都像發命令,均臣真是憎恨極,實想以後有機會報復,鄭常有領袖慾,其實其資格其方法均不靈,甚至連他的語氣均臣都生厭煩。
晚上送走鄭瑞昌,均臣拉著錦華和全生又去吃酒,昨日今日大馬路均戒嚴,夜十時也戒嚴,沒其他地方去,就只有每天吃酒,已經吃了十幾萬。所幸他已與全生、錦華“聯合”了,均臣真是覺得是他的勝利。吃酒時看到“三青團”“地下總部”等出的號外,說蔣命十八集團軍不許擅自行動。市上也傳說新四將來,並極表恐怖,可見國共衝突劇烈。
第二日接著盤貨,到九時,突然消息傳來,今日嚴不戒了,禁令已經取消,可大肆宣傳了,只是不許掛國旗。聽到消息,大家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停止盤貨,不點了。均臣與錦華和全生出去買些孫中山像,還有彩球、花紙等,並裝紥起來,好準備大慶祝。正忙得快活時,劉廷章來了,他讓均臣要車馬十一隻至毛全泰拉貨品,均臣不高興去,劉廷章只好說:“那就只要寫好條子,叫老趙到漢生去要車好了。”說完便走了,但均臣拖著沒執行。中午姨夫來電,問均臣有沒有車來,均臣不得已只得安排漢生去車,車到後,姨夫對均臣說:“以後對他要勤力些。”“他”指的當然是劉廷章。均臣聽了大以為不然,心想,劉賊非人,與我不共戴天,難道還去拍他馬屁?就算沒了新華的工作也沒啥子了不起,現在我的朋友那麼多,才不怕他呢。
中午均臣與錦華、全生買酒一瓶,三人同至四川路飯攤,又吃了九萬元。吃完,回來路上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