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回过神来,见那讨赏的胖夜叉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长叹一口气。待心绪稍定,便缓缓摘下头顶的绿宝冠和肩头的红璎珞,仔细端详一番后甩手扔给那夜叉,决绝地笑道:“来,这套行头赏你们了!”
只听得咣啷一声脆响,一堆小山似的翠红珍赂便落在胖夜叉面前。这厮只顾看得双眼发直,哪敢伸手去接,听身后一阵哗然,立马回头朝众同伴挤了挤眼,见高矮参差的面孔齐刷刷摇成一道波浪,便又哆哆嗦嗦赶紧把这堆珍宝推回大满脚下:“不不不,大王,小的们哪敢要您的天衣宝冠,您还是收回去吧。”
“给你们就拿着,别扫本王的兴致。以后再想要也没机会了。”大满佯怒,巨翅一挥命令众夜叉都过来领赏。
夜叉们面面相觑不敢推辞,齐声拜谢大王后,看着手上的宝石纳闷不止。
这傻大满今晚抽什么风?难道被天雷劈傻了不成?他这是连迦楼罗的王位都不要了么?
满埵天兵怎可能体会到此刻心中的悲怆,他只不过在营造一个慷慨的谢幕来维护自己可怜的尊严罢了。
晚风清凉,吹散天边的薄雾;北斗闪耀,照亮孤独的归程。
大满仰望天空,繁星褪去了棱角变成了一片模糊斑斓的光晕。原来夜晚的星空在夜盲者的眼中竟有着迷一般外放的羞涩,宛如一个深沉而隐忍的男人,敏感而温柔。
大满何尝不知自己与绿薇注定是有缘无份,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眼前这朦胧的星星,醉里近在咫尺,醒后万水千山。
天界贤才良婿无数,论战功,他比不上夜叉王;论财富,他远不如两位兄长;论出身,他仙格最低;论聪慧,他不及中人,怎么看绿薇也不会选中他。
大满也不想纠缠绿薇,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只鸟。一只脑袋不会转弯,一旦爱上就追随一辈子的笨鸟。
好在,大满还有一条不怕死的命可以打败所有竞争者,所以当魔王诱骗他去杀迦茶时他非但没有挣扎,反倒有了一丝窃喜。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只有娶到绿薇,他这处处缺憾的人生才能算有了一丝圆满。
按照和波旬的约定,大满在南赡部洲找到了黑龙王迦茶。对绿薇的渴望变成了这男人最雄浑的胆色,历经殊死搏斗,他最终力战龙王。龙族的毒素很快便在大满的血脉中扩散游走,自知时间不多的他认真梳洗,最后一次飞来四天王天。
除了见绿薇,大满还有一些重要的话要对毗沙门王说。他这辈子光明磊落,从不喜欢亏欠他人。毗沙门王关照他多年,有些恩情是时候该还了。
待夜叉们分完了珠宝,大满顿觉浑身轻松,微笑着朝夜叉们吩咐道:“我先去绿薇那儿坐坐,天王若是回来请他在大殿等我片刻,我有话与他说。”说完便径自飞下山头,直奔天王殿后绿薇的闺房而去。
香闺之内,绿薇沐浴完毕,换了套粉绿色的睡袍,对镜梳理青丝。见镜中佳人粉面桃腮双瞳含水,不由得喜不自禁,欣赏不停。
砰……铜镜背后的花窗突然被撞开,莽然伸进一颗圆鼓鼓的巨大鸟头。
绿薇冷不丁被吓得瘫坐在地,花容失色。抬头一看是这烦人的大满,顿时怒火中烧,不顾天女的清净威仪,拉下脸来大骂道:“有病啊你!吓死人了!你又来做什么?”
“啊?摔疼了吗?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没看到那门框……”大满为自己的莽撞懊悔不已,见盛怒的绿薇面红耳赤根本不听自己的解释,声音越说越小,“我没病……就是来看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吧!”绿薇揉着腰扶着梳妆台缓缓起身,冷对无辜的大满怒下逐客令。
大满傻傻地杵在窗外,心碎一地,但很快又变得像往常那般二皮脸,讨好地笑言:“对了绿薇,今晚凉风真痛快,哥背你出去飞一圈。你不是最喜欢往高处飞的嘛!”
甜蜜的回忆在脑海中飞转,大满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他常背着赤眼和绿薇在天界兜风,那是绿薇唯一愿意在他面前开怀大笑的时刻。
“不用,我自己会飞。”绿薇冷冷地拒绝。
“哈哈,你那叫飘!有翅膀才配叫飞!还记得上次吗,我背着你们一直飞到化乐天,你笑得好开心。”
浓浓的不舍挂在大满脸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好想永远停在那一刻。
“你记错了,是赤眼在笑,不是我。要不是她硬拽着我,我才懒得出去陪你们疯。”绿薇不为所动,语气中尽是撇得一干二净的埋怨。
“什么呀,你笑声那么甜,我哪能听错……走吧,我们……”委屈的大满硬撑着还想再说下去,却被绿薇的冷眼冷语再次打断:“说了不去!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要叫人了。”
看着绿薇决绝的表情,大满腹中一阵绞痛,毒性开始发作了。
时间不多了,大满不想再和绿薇争辩,他舍不得把最后一点力气都花费在无谓的争吵上。
哈巴狗似的追了绿薇这么多年,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该混蛋一次了。
大满痴痴地凝望绿薇,突然破窗而入,叼起她将其甩到背上,长鸣一声,挥舞金翅直冲霄汉。
夜空中传出绿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可守城的夜叉和罗刹却无一人出手搭救。
“大王,您这是去哪儿呀?还回不回来?”夜叉们扯着嗓子追问。
“私奔……再也不回来了……”大满大笑一声,驮着尖叫的绿薇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