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金色的吉服上头,就在下摆的位置,被火苗燎出了大大小小五个洞,青梅翻看着那吉服,咋舌道:“小姐,这五个洞,奴婢今天就算什么都不做,一个人也补不完呀。”
“那你就喊了落玉两个人一起补吧,弄坏了吉服,这事如果传到宫里去,少不了会被什么人给教育添醋的渲染半天,到时候别又是一场无妄之灾。”纪芙茵无奈道,“落微针线活儿不行,只能交托给你和落玉两个了。”
“两个人一起做的话,今天差不多应该能补好,可我们两个要是去补衣裳了,谁来伺候小姐您呢?”落玉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纪芙茵笑了笑,“不是还有落微么,反正也就是端茶倒水的小事,她不至于连这些都做不了,你们两个今天只管给我把这吉服好好修补起来就是,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
青梅应了声,等过了一会儿,落玉也来了,两个人伺候着纪芙茵吃完了早点,就将那吉服一包,回去了下人房里头,找了针线,开始修补起了那件衣裳。
等待中午的时候,在落微的服侍下刚刚用过早餐,纪芙茵就有些倦了,靠在窗口,倚在那贵妃榻上头,让落微在房间里面燃了香,又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给打发了出去,说是自己没睡醒之前,谁都不准进来。
天气已经热了,在这种天气里,没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是一天当中最热,也是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了,纪芙茵一闭上眼睛,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房间里又染了助眠的香料,看起来像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样子。
过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一个人影忽然静悄悄地走到了窗口,落微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轻轻唤了两声:“太子妃?太子妃?”
已经睡着了的纪芙茵合着眼睛,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回应她什么了,又轻轻晃了晃她,见她还是不醒,落微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软剑。
现在房间里面燃着的香料已经被她动过了手脚,不但在里面增添催眠的东西,还加了一些可以遮掩血腥味的材料,这样的话,等片刻过后,就算是血流一地,有香料的味道压制着,外面的人也不会嗅到什么血腥味。
软剑渐渐从她的腰中被抽了出来,泛着点点寒光,落微提了剑,她的软剑锋利无比,只需要现在放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割……那么纪芙茵的人头就会立刻落地,甚至都不会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软剑渐渐地挪动到了纪芙茵的颈间,眼看着就要划下去的时候,落微的动作却迟迟不动了,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目光复杂而纠结地看着正在昏睡的纪芙茵。当她察觉到自己开始犹豫的时候,她用力地咬咬牙,在心里狠狠地摇了摇头。
割下去,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只要太子妃死亡的消息一传出去,她的妹妹就可以平安了,只要自己动手了,青青她就可以平安回到她身边了,可是——每当她的手要用力把手里的软剑刺下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面就总会浮现出那天,纪芙茵将她护在身后的情形。
她曾经是个水匪,但绝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绝不伤害一丝一毫不该伤害的人,和对自己有恩的人。从开始自己饿的晕死过去,被纪芙茵带回太子府,再到后来那些人冲进来要抓自己……纪芙茵她,始终都是对自己有恩的。
对于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落微她这一剑,怎么也刺不下去,时间一点点的溜走,汗珠从她的鬓角滚落下来,凝聚在她的下巴上,举着剑的落微,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一样。
杀,还是不杀?!只要杀了她,青青就可以平安,可是如果要让她来拿纪芙茵的命,去换青青的平安……她又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就在她正徘徊不决的时候,本应该沉睡者纪芙茵,却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犀利,根本就不想是刚刚才从沉睡当中醒过来的人,落微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却又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软剑,失声道:“你怎么会醒!?”
“都一刻钟了,你怎么还不杀了我?”纪芙茵坐起身,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落微有多危险一样,面色如常,“那一剑刺下来,容贵妃就会把跟你相依为命的青青还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落微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青青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容贵妃的人联系上的?”纪芙茵不回答她,而是镇定自若的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事情,“进到王府之后,还是之前?”
“之后。”落微咬咬唇角,“是在那些人来府里之后,我才知道青青现在是在容贵妃的手上,那些人说——”
“说只要你可以想办法杀了我,她就会把青青放出来,是不是?”纪芙茵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就剩下你跟青青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你怎么不痛快点杀了我,然后去把青青换回来?”
“不用你提醒,我当然会这么做!”落微提起软剑,直直地指向纪芙茵,“青青是我的妹妹,就算是要杀了你,我也…——”
纪芙茵轻笑一声,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怎么拖拖拉拉还不动手?落微,你根本就下不了手吧。”
落微脸色一僵,脸上腾起一股杀意,一双眼睛死死地同纪芙茵对视着,半晌,却脸色一沉,手里的剑颓然地落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无力,“你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