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解着穿过永巷,一路上撞见不少内庭女侍,其中也有沈莙相熟的,她们或害怕,或躲避,但更多的是用一种怜悯叹息的目光打量沈莙。若是换一种立场,沈莙也许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怎么会不怜悯呢,进了司刑监就同死人无异了。
从外头看起来,司刑监半点没有东西两厂恢弘肃穆,矮矮的小门,朱红色的墙弯至拐角,门口的十八面人皮小鼓和两侧配着绣春刀的门卫衬得司刑监阴森可怖。沈莙就这样被押着穿过了正门,目之所及是司刑监无处不在的暗红烛光,耳边回响的是四处传来凄厉惨叫。
最终进的是一间小刑房,沈莙到门口时正有两人拖着宣化殿中那个年轻待诏从里头出来,眼见着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偏偏又还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沈莙一进房内就被人按在地上,待到手上的力气消失才能够将头稍稍抬起。
刑房里头灯火通明,墙上挂着布满铁锈的各式刑具,小凳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血腥味挥散不去。四周空荡荡的,只有正前方摆了一座楠木雕花的长榻。姬浔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对襟长袍,闭眼侧卧在榻上,一旁守着一个手执拂尘的年轻太监。
“禀督主,人带到了。”
早前押送沈莙的两人跪在地上,双颊贴地,行了一个卑微至极的全礼,待姬浔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才慢慢跪着挪了出去。
屋内一时没了动静,姬浔从榻上微微坐起身子,半眯着眼看着跪在房内的沈莙,
“先前胆子不小,现在倒唬得像只兔子。”
沈莙此时已全然顾不得害不害人了,打一进司刑监,身上就抖的像筛子一般。
“奴...奴婢原...原就想即刻求见大人的,不...不想竟劳大人费心派人来提...奴婢...奴婢有事禀告...”
话音未落,头上传来几声闷笑,
“本座什么都还没问,你就要招了”
“大人明察,奴婢绝非有心同大人作对,实在是当时情况所迫,不得不先救人。”
“你救了姬容那小儿怎么倒成了是和本座作对?难不成你觉得本座想加害皇子?”
沈莙被姬浔两句轻飘飘的问句激得冷汗直流,
“大人怎么会加害皇子呢,”沈莙心一横,磕头道:
“宣化殿中的并非姬容殿下。”
姬浔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子盖住了他身后的烛光,在沈莙面前洒下一片阴影。
“哦不是姬容?这本座倒听不明白了。”
“奴婢不久前曾在内庭中见过四处玩耍的小殿下,大人定然是已经知道奴婢生平了,奴婢记人记事从来过目不忘,虽不知真正的小殿下究竟在何处,但今日宣化殿之中的孩子和奴婢之前所见的小殿下绝非同一人。大人恕罪,饶过奴婢这一回吧,此事奴婢必然让它烂在心里,绝不向旁人提起半句。”
姬浔狭长的双眼淡漠地睨着不住磕头的沈莙,脸上似笑非笑,
“不知真正的姬容现在何处说起来本座也记不大清了,小云子,你记不记得那些蠢物把姬容埋在在何处了”
一直立在一旁的小太监听得召唤即刻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回道:
“上月初四,被丽妃叫人埋在东城墙根底下了。”
沈莙身上发冷,眼看着姬浔慢慢走来,在自己身旁弯下了腰,
“丽妃蠢钝不堪,下手的是本座的人,姬容死了,她就该老实安分地上报皇帝,以为找一个容貌相近的进宫就能瞒住本座吗说到底本座有什么可怪罪的,你救了那个冒牌货,只不过是浪费了本座给丽妃最后的机会。”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整个内庭都布满了他的眼线,惠嫔侍寝那晚姬容就已经断气了,为了另接一个冒牌货进宫丽妃才拖延了遣人来上阳宫的时间。人本就是他害死的,只有她和丽妃还天真的以为他不知情。
现今被堵死的不仅是丽妃的生路,还有她的。
姬浔没了和她多言的耐心,依旧坐回了长榻。
奇怪的是知道没有生机之后沈莙心中的害怕反而淡了许多,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的情况下她忐忑不安,如今没了希望反倒出奇的冷静。
沈莙抬头静静地盯着姬浔的脸看,也不说话,心道反正要死了,这样一张脸多看一眼都是赚了。
小云子大约还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人,见沈莙直直盯着姬浔,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往前一步低声喝道:“大胆!”
对于他的呵斥,沈莙只当没听到,横竖是出不去了。
“看够没有?”
姬浔语气古怪,难辨喜怒。
“兴许大人自己不觉得,总归天下间再难找出比大人更好看的人了,奴婢是个俗人,轻易看不够。”
姬浔这一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沈莙,发现跪在眼前的这个尚显稚气的狼狈宫人竟是生了一副很是动人的眉眼,温温脉脉杏花春雨一般讨人喜欢。望着她的双眼,心中的烦躁怒气一扫而空回复平静。
沈莙表情乖巧,眼神诚恳,就连声音都纯良无害,竟让姬浔有种她在努力说服自己的错觉。
“奴婢想求大人一件事。”
姬浔一脸好笑地看着沈莙,连语气都变得像在是哄骗小孩,
“你说说看。”
沈莙仿佛没有看到姬浔脸上的表情一般,认真严肃地和他商量道:
“奴婢自小就怕疼,大人可否让奴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