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翻置,挖了些塘泥,将它栽植在一口绘有野鹤归云图的大口瓷缸里。
司檀极是怕热,一动一挪便是满头的汗。婚期恰恰就选在最热的时候。一大早还沉在睡梦里混混沌沌,就被院内嬷嬷拉起梳洗。
新婚当日,连泡澡都是极讲究。水中置干叶牡丹花瓣,以助血液顺畅,是要烫一些才可以。司檀本就怕热,这样一烫,觉得自己身上咬上一口都可以下饭。
被来来回回折磨的甚是疲累,连带着将好容易沾染来的喜色也一并折腾尽了。可见母亲在一旁候着,又不敢开口说不,只得耷拉下脑袋任由着她们摆布。
换上交领云袖清莲曲裾婚服,便至铜镜前梳妆。婚服很是庄重,通身紧窄,下摆肥大如夕颜初绽。司檀不曾穿得这样端庄拘谨,走起路来需有人搀着能立稳。婚服上为玄底红袖,阔袖渐宽,袖口处镶有金丝烟霞细纹边,衣领相交合,以玄带束紧。
点妆,画唇,挽髻,戴簪。待忙活好一阵子,已是午时。礼服甚是厚重,裹得司檀喘不过气来。加上天气热得厉害,稍一挪动,便有密汗落下。室内置冰降热,又有婢子摇扇,可还是觉得不够。
加之头饰沉甸甸的,略一低头,便是窸窸窣窣金银玉器碰撞的声响。被林氏掐了一把,司檀含着泪安静坐着,端一副温婉大气的姿态,是一寸也不敢挪动。再热也不敢。
自下榻起,一口水也没喝。司檀饿极了,明显感觉肚子干瘪瘪的,自己也是听得清咕噜噜的声音。可是林氏硬是死死盯着,不让她有机会偷食。
午间只饮了口稀汤,便不能再食了。
至薄暮日斜,宣平候府掐算好时间前来接亲。趁着众位嬷嬷慌乱,司檀偷摸着将凭几上放的杏仁糕往袖子里塞了几块。见还有几颗沾糖松糕,也一并拿了。玄衣阔袖肥大,她也不再乱动,旁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待红绸遮面,便有两位年长嬷嬷搀扶着往外去,婢子卓焉就随在身后。
不知行了多久,亦是不清楚跨过了几道门槛。停步时,只觉得身旁隐隐有一股清凉袭来。正是胸闷燥热时,这一股清凉让司檀不由地就舒心起来。
嬷嬷说上几句吉利话,便将司檀的手交于闻亦手中。
司檀手心还含着细汗,在抓上闻亦冰凉凉的手时,就不想松了。他的手是冷的,与方才房内的冰是一样的温度。正闷热的冒汗,有一股凉气冲击,就禁不住想要依赖些。
可没多时,登上了车驾,这冰冰凉凉的一只手便撤了出去。司檀有些遗憾的微叹口气,只得随卓焉的指引,倾身而入。
吉时至,軨軿辘辘,有骑奴、侍僮夹毂而引。笙乐悠悠,一路喧闹直往宣平侯府而去。
待到府内,又是好一番累人的哄闹,终是仪毕成礼,回到房中。司檀看不清前路,更别说是房内布置了如何。在婢子的搀扶下坐向榻沿,她真如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狠舒口气。
这成亲,本就是一件大事。
木门一开一合,细碎的脚步声没于黑夜,室内趋静。隔着遮面盖头,隐约间,她能感受得出不远处微晃的灯火。也不知这房内是否放置了大量的冰块,在坐下那一刻起,就一点儿没感觉闷热。反而是清凉中漂浮着一阵阵淡淡馨香。
好像,就是藤萝的味道。
司檀欣然而笑,稍稍扭动之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端坐着。眼前的红绸遮着,缩在这暗影里,坐上没多久便困了。司檀欲掀开来好让自己精神一些,可想到嬷嬷交代过,说不能乱动,不吉利,需等到新郎送走众位宾朋回房才可。她打消了这念头,就这么坐着。
待到闻亦脱身回了新房,已是夜深。没了笙乐乱耳,恰遇月明星稀时,蛙鸣虫飞。倒是温馨安宁的好时辰。
婢子皆是守在门外,见他走近,便推开房门,垂首退于一侧。
闻亦迈步跨过门槛,面上不显半分情绪,心内却是又紧张,又欣喜。
随着木门的响动,铜台灯火摇曳成蛇。伴着灯火的舞动,在朱墙上投下一道道浅影。
红帐幽幽,宛若倾泻而下的溪流,轻柔中夹带着几分热烈,悠然中包含着几道微澜。软塌正中,司檀安然垂首。便是隔着红绸,他眼中也能很是清晰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像是怕打扰了静留花间吸允花蕊的蝴蝶。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迈得轻且浅。
待闻亦走近,与她咫尺相对时。她仍是垂首静坐,纹丝未动。闻亦蹙眉,略一犹疑便抬手掀开了盖头。
盖头之下,司檀耷拉着脑袋,睡的正沉。圆嘟嘟的脸蛋低垂着,勾着唇脂的唇瓣抿起,嘴角也跟着耷下去。这遮面红绸一去,带动满头珠翠,她左右摇摆之后,失重向一侧偏去。闻亦一惊,慌忙揽臂将她箍在怀里。
一阵清淡牡丹香味混合着满屋的紫藤花香,闻亦颇显无奈地勾起唇角。
他的洞房花烛夜,倒是特别!
他垂睑看着怀中睡得昏沉的司檀,眸光蕴满缕缕柔情。她圆润小脸被脂粉掩盖去,双眸闭合,睫羽微颤。红唇如樱,睡梦中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