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笑了起来,说道:不错鞑子朝廷中的官职,可没比平西亲王更大的。檄文最后一段是:山惨水愁,妇号子泣;以致彗星流陨,天怒于上:山崩土裂,地怨于下。本镇仰观俯察,是诚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爱卜甲寅之年正月元旦,恭奉太子,祭告天地,敬登大宝。建元周咨。陈近南读完后,解说了一遍。众人之中,除了陈近南和沐剑声二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均觉这道檄文似乎说得头头是道,却总有些什么不对,可也说不上来。沐剑声沉吟片刻,说道:陈总舵主,他既奉朱三太子敬登大宝,为什么不恢复大明国号,却要改国号为周这中间实是个大大的破绽。何况朱三太子什么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谁也没听说过,忽然之间,没头没脑的钻了出来。多半吴三桂去找了个不懂事的孩子出来,说是朱三太子,号召人心,其实是把他当作傀儡。众人都点头称是。
归二娘道:吴三桂把朱三太子当作傀儡,自然绝无可疑。这人是真是假,也没多大分别。不过朱三太子不是小孩子,先皇殉国已三十年,如果朱三太子是真,至少也有三十几岁了。韦小宝道:三十几岁的不懂事小娃娃,也是有的,嘻嘻。说着向归钟瞧了一眼。群雄中有几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归二娘双眉一竖,便要发作,但转念一想,韦小宝的话倒也不假,自己的宝贝儿子活了三十几岁,果然仍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众人商议良久,有的主张假手康熙,先除了吴三桂,再图复国:有的以为吴三桂虽然奸恶,终究是汉人,应当助他赶走鞑子,恢复了汉人江山,再去除他。议论纷纷,难有定论。说到后来,众人都望着陈近南,人人知他足智多谋,必有高见。陈近南道:咱们以天下为重。倘若此刻杀了康熙,吴三桂声势固然大振,但是郑王爷也可渡海西征,进兵闽浙,直攻江苏。如此东西夹击,鞑子非垮不可。那时吴三桂倘若自己想做皇帝,郑王爷的兵力,再加上沐王府、天地会和各路英雄,也可制得住他。
苏冈冷冷的道:陈总舵主这话,是不是有些为台湾郑王爷打算呢陈近南凛然道:郑王爷忠义之名,著于天下,苏兄难道信不过吗苏冈道:陈总舵主忠勇侠义,人人钦服。可是郑王爷身边,奸诈卑鄙的小人可也着实不少。韦小宝忍不住说道:这话倒也不错。好比那一剑无血冯锡范,还有郑王爷的小儿子郑克,都不是好人。陈近南听他并不附和自己,微感诧异,但想他的话也非虚假,不禁叹了口气。归二娘道:赶走鞑子,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至于谁来做皇帝,咱们可管不着,反清是一来要反的,复不复明,不妨慢慢商量。大明的崇祯皇帝,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陈近南和沐王府群雄向来忠于朱明,一听所言,都是脸上变色。沐剑声道:咱们如不拥朱氏子孙复位,难道还拥吴三桂这大奸贼不成归钟突然说道:吴三桂这人很好啊,他送了我一张白老虎皮做袍子,你们可瞧见过没有说着翻开皮袍下襟,露出白虎皮来,大是洋洋得意。
归二娘道:小孩子家,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苏冈冷笑道:在归少爷眼中,一件皮袍子可比咱们汉人的江山更加要紧了。归二娘怒道:孩子,把皮袍子脱下来归钟愕然道:干什么归辛树一伸手,从儿子腰间拔出长剑,白光闪动,嗤嗤声响,归辛树手中长剑的剑尖在儿子身前、身后、肩头、手臂不住掠过。众人大吃一惊,都从椅中跳起身来,只道归辛树已将儿子杀死,却见归钟所穿的那件皮袍已裂成十七八块,落在身周,露出一身丝棉短袄裤。归辛树这数剑出手准极,割裂皮袍,却没割破丝棉袄裤。群雄待得看清楚时,尽皆喝采。归钟吓得呆了,连声咳嗽,险些哭了出来,说道:爹,咳咳咳咳爹咳,我归辛树一挥手,长剑入鞘,跟着解下自己身上棉袍,披在儿子身上,说道:穿上了归二娘拾起地下白虎皮碎块,投入烧得正旺的火炉中,登时火光大盛,一阵焦臭,白虎皮渐渐烧成灰烬。韦小宝连称:可惜,可惜。归辛树道:走罢牵了儿子的手,向厅门走去。陈近南道:归二侠去干谋大事,我们谨依驱策。归辛树道:不敢当不用了说着走向厅门。
韦小宝知他立时便要动手,已来不及去告知皇帝,心想须得使个缓兵之计,阻他一阻,大声道:皇宫里的屋子没一万间,也有五千间,你可知鞑子皇帝住在哪里归辛树一怔,觉得此言甚是有理,回头问道:你知道吗
韦小宝摇头道:没人知道。鞑子皇帝怕人行刺,每晚换地方睡。有时睡在长春宫,有时睡在景阳宫,有时又在咸福宫、延禧宫睡,说不定又睡在丽景轩、毓庆宫。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宫阁的名字,归辛树只听得皱起了眉头。韦小宝又道:就算是皇帝贴身的太监、侍卫,也不知他今晚睡在什么地方。归辛树道:那么怎样才能找到皇帝韦小宝道:皇帝上朝,文武百官就见到了。待他一进大内,只有他来找你,旁人就永远找他不到。其实情形并非如此,康熙也不经常掉换寝处,但归辛树夫妇是草莽布衣,怎知皇宫内院的规矩听了韦小宝一番胡诌,心想皇帝严防,原该如此,不禁大为踌躇。
韦小宝见归辛树脸有难色,心中得意,问道:归老爷子,你可知皇帝有多少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