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后门“砰”地打开,屋里顿时挤满了孩子,莉拉这才感到松了口气。他们带进了响亮的声音;带进了尘土和阳光的气味,还带进了一条如小马一般高大的黑白相间、乱毛蓬松的狗。他们一进来,紧跟着就是一片混乱。布里奇特说了好几分钟,才使她的儿子相信佩奇不属于他们家,尽管它是整个茫茫世界里最优秀的一条狗。从它心虚的表情,以及不加分辨就灰溜溜离去的情况看,有关这条狗的争执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狗离开以后,布里奇特才能够把孩子们分门别类,安置到餐桌周围,她的效率之高,令莉拉暗暗咋舌。她把安琪儿抱到自己腿上,看着布里奇特把一块长面包切成片,涂上黄油。面包片的迅速消失,证明她先前所说的她家里消费面包速度极快的话确实不假。
莉拉以前曾经见过萨拉的儿子,但几次都是匆匆而过,这是第一次有机会和他多呆一会。他尽管比加文还大一岁,却比加文矮了至少两英寸,体重也轻得多。弗兰克林是个中等身材的单薄男人。威廉显然遗传了他父亲的体格,而没有继承他母亲高大、结实的骨架。他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说话和颜悦色,尤其那甜甜的微笑,制长大后可以令姑娘们芳心融化。
莉拉把目光从儿子移向母亲,惊讶地发现萨拉在端详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是那么慈祥。这个变化令人震惊。无论萨拉有多少不是,她毫无疑问是深深爱着她的儿子。
孩子们一来,就不可能进行任何严肃的谈话了。安琪儿和玛丽异常兴奋,因为三个大男孩答应为她们在树上建一座巢屋,“在树上至少一百英里高的地方,”安琪儿说。莉拉和布里奇特都对这个主意不以为然。即使扣除定位时的夸张成份,巢屋对两个小女孩来说,总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一百英里?”莉拉半信半疑地重复一句。她看看加文。只见他厌恶地瞪了妹妹一眼。
“最多只有六、七英尺,”他说着,伸手去取他的第三片面包。莉拉暗暗记下,她对一个十二岁男孩饭量的估计又增加了一分。
“差不多有一百英里嘛,”安琪儿说,不因加文的纠正而改口。
“你们必须和你们的父亲商量一下,约瑟夫,”布里奇特对她儿子说。“一定要让他认为足够安全才行。他需要去看看你们设想的位置。”
“我想毕晓普肯定也想去看看,”莉拉说。她捕捉到加文那怀疑的目光,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毕晓普检查一下孩子们设想的巢屋的位置,哪怕她必须用枪口着他去。
“我绝对不想让威廉参加任何带有危险性质的事情,”萨拉说道。“你们自己建这个巢屋吧,他不来帮忙了。”
“一点都不危险,妈妈,”他让她放心。“我们会当心的。可好玩啦。让我来帮忙吧。”
萨拉在犹豫,她一方面特别渴望满足宝贝儿子的任何心愿,一方面又希望他的安全不受任何威胁,真是举棋不定。在那一刻,莉拉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同情那个女人了。然而这种同情转瞬即逝。
“不行。对不起,威廉,但是你必须听从我对这件事情的意见。不仅是危险的问题。你必须记住你的身份。你长大以后不会是个普通劳动者。你继承你父亲的银行需要掌握许多技能,这绝不是通过搭一个巢屋就能学到的。”
对于她的话是否可能得罪别人,萨拉显得毫不在意。威廉则不像她这么迟钝。他的脖根泛起一片红晕,并且正在向上蔓延,很快他的脸就窘得通红。虽然几个年幼的孩子没有听出这段话里隐藏的侮辱,但莉拉发现加文的眼里闪着怒火,不过他没有说话。布里奇特似乎马上就忍不住要大发雷霆。多亏小约瑟夫说出几句得体的话,才缓和了这尴尬的场面。
“我们可以让威廉帮我们计算一下怎么建屋,斯麦思夫人。他在计算方面比谁都强。”
听了这句夸奖,萨拉得意地挺起胸膛。莉拉可以准确地读出她脑子里的念头。约瑟夫的话把威廉从普通劳动者提升到了管理人员的位置。于是她宽容地批准了儿子的请求。
萨拉和威廉很快就告辞了。加文和森迪家的几个男孩又到屋外去了。现在是下午一两点钟,正是小女孩躺下来午睡的时候。莉拉想带安琪儿回家时,小女孩只是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她打着哈欠,跟在玛丽后面去取她的外衣。
“我敢打赌,谁要碰到那个女人,是很难时刻牢记基督教的博爱精神的,”两个小姑娘刚刚走远,布里奇特就尖刻地说道。她揭去盖在面包上让它发酵的毛巾,狠狠揉着生面团,力气大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就是弄不懂,她怎么居然生出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儿子。”
“看样子,他确实是个很乖的孩子,而且显然她非常爱他。”
“更确切地说是崇拜他。”布里奇特把生面团重重掼在桌上,开始把它分割成一块块面包,她尽管情绪烦躁,两只小手倒是十分敏捷、利索。“不要让她傲慢无礼的口吻破坏你期待这个孩子的喜悦,”她说着,目光从桌子上抬起来,坚定地盯着莉拉。“尽管她不敢明说,但我知道她一直认为约瑟夫和我生了五个孩子是有失尊严──她认为一个牧师生出一大堆孩子,他的精力实在过于旺盛。”她把一块长面包拍打成形,“扑通”一声扔进盆里。然后她双手叉腰,望着莉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