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友的话还没说完,正木博士似乎藉著最后的微弱气力,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站起,用死人般无力的表情回头望著我,牵动嘴皮好似要说些什么,然后轻轻摇头,泪水沿著两腮而下,点点头后,再度低垂著头,抓住工友开著的房门门框,步履下稳的走出门外,脚步踉舱的差点倒下,他慌忙扶住门柱,好下容易才在走廊木板地面站稳,立刻用力紧闭房门,发出像是门板裂开的巨大声响,室内的玻璃窗同时产生共鸣,有如哄然大笑般的震动、鸣响、颤抖。
回头望著他的工友,不久又怯怯的转过脸来,愣愣的望著我:“医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也鼓起可说是最后的力气,勉强挤出像是在哭的笑声:“哈、哈、哈、哈,没事,只不过刚刚我们吵了一架,所以他很生气。别担心,很快就好啦!”
说著,两边腋下有冰冷的水滴滴落。我完全不知道说谎居然是如此难过
“嘿,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医师那样的脸色……请慢慢喝茶,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免服务不周到。医师真的是好人呢!虽然常常骂人,不过平时很亲切,而且从昨天那个解放治疗场发生严重意外,让另外一位工友因为脚部扭伤而休息……医师也很可怜的。嘿、嘿,请慢用……”
秃头工友提著冶掉的茶壶,弯著腰蹒册走出门外。我像是望著来吞噬自己灵魂的恶鬼离开般,目送他的背影。
工友关上房门后,我又再度茫然若失。一面从腹部深处缓缓吐出颤抖的呼吸,双时拄在大桌子上,用双掌掩睑,指尖用力按住两颗眼球。头脑中似是完全乾涸,在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疲劳之同时,用力按住的眼球前浮现种种幻像,其中有如电光般纵横、无尽驰骋的问号,然后问号彷佛深入脑中般的产生自我焦躁。
——解放治疗场的白砂亮光
——正中央挂满枯叶的梧桐树
——怔立对面的吴一郎身影
——再过去的砖墙上方的屋顶上的两支大烟囱
——大烟囱吐出的袅袅黑色煤烟和蓝天
——趴卧在白色床铺上啜泣、穿白色病患衣服的少女
——若林博士摊开在绿色平面上忘记带走的调查报告
——紫色漩涡的雪茄烟雾
——若林博士的奇妙微笑
——正木博士眼镜镜片的反光
——?……?……?……
——?……
我用力摇摇头。想著想著,我觉得自己成为了学术研究之饵,于是紧闭著眼睛挥动双手,似想拂拭掉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因果之网。
以疯子的黑暗时代为背景,c纵著蛛网捕捉我的人,乃是栖息于学术界的两只大毒蛛,旷古绝今的精神科学家所丢出的蛛网最为可怕,我截至目前为止全力抵抗,全身血y逆流,绞尽一切冶汗热泪的战斗,感觉上似乎总算给予严重打击而驱逐,但,在此同时,我自己也精疲力竭,别说没有能力判断自己行为的善恶,连离开这张大桌子一步的气力都没有,甚至下知道精神上和r体上是否有再次振作的勇气。
可是、可是,我背后却还有另一个强敌!这个强敌w或许已经预见这样的结果而冶笑。他是如此毫无破绽,张开结实牢固的网等著我陷落,运用著别说是我、就连正木博士也未能察觉的巧妙、缜密、伟大的智慧力量,将我牢牢控制住,期能让我成为藉著污秽和虚伪完成的学术研究的牺牲品。
如果会被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我宁愿下去反抗正木博士。也不知道为什么,以若林博士和正木博士两人而论,我比较喜欢正木博士,尽管两人皆是想以我为饵食的学术界毒蛛,我却觉得正木博士亲切而容易接近,如果他此刻回来,对我说一声“我错了”,我可能会非常高兴的忘掉一切而成为他的奴隶,举发若林博士卑劣的行为,公布同情正木博士的纪录,目的只是不想让若林博士那双苍白的手抓住我的心脏……
但是,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听到正木博七回来的声音。我虽失去与命运对抗的力量,却还是只能等待命运
啊,怎么办
我又再度呼吸急促,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久,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身体恍如空dd的,只有耳d里有如雷鸣……
黑色、黑色,乌黑……
只要吃了乌黑的眼眸,
白色、白色、洁白……
洁白的眼珠就会跳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从口中跳出,
从筷子尖端逃走,
不停的滚动,
看不见逃去了什么地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黑色的眼珠很可爱呢
真正的眼珠很可爱呢
可爱呢、可爱呢、可爱呢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可爱呀、可爱呀
最先前的舞蹈狂少女澄亮的声音隔著南侧的玻璃窗传入。
突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纠缠在我头脑中的无数问号霎时消失无踪。我像机器人般的双手离开脸部,重新在旋转椅上坐正身体,望著正木博士走出的房门,望著正面墙壁上挂著的金黄色和黑色两幅区额,环顾散落眼前的各种各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