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台接单,听到他们回来了,就跑到后面来,握住她垂在身子两边的手,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好一会才低声问:“是不是好累?”
老板在一边大声喊起来:“不公平耶,我开了这么久的车,为什么没人问我累不累?”
她说声“不累”,就挣脱了benny的手,走到前面去,帮忙出order。benny
也回到前面打包,边打边问她:“饿不饿?我煮餐你吃。”
她说不饿,就没什么话说了,只觉得很想哭。老板自己跑去炒了一个油菜,一个甜萝卜干炒香肠,还把豆腐切成块,炸了,跟青葱炒在一起。老板把饭菜端到前面餐桌上,叫道:“老婆,来吃饭,他们都吃过了的。”
她也的确有点饿了,就走到桌子前坐下吃饭,她背对着benny
,但她能从餐馆的玻璃门里看见他。她见他站在柜台后,既没接电话,又没打包,好像在那里发呆一样。
小张拿了双筷子,也跑出来吃菜,嘴里嚷嚷说:“这几天benny
做的菜简直不能吃,比喂猪的还糟糕,刚才没吃饱,现在加一点。”小张吃了几筷子,开玩笑说,“我们都来吃老板的豆腐。”
老板嘻嘻哈哈地说:“你吃我的豆腐没问题,但我的香肠是留给我老婆吃的,我老婆最喜欢吃我的香肠。”
她的确是很喜欢吃那种带点甜味的粤式香肠,但老板这番话明显是有点双关的。她没答话,从玻璃门里看见benny走到厨房后面去了。
海伦见benny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担起心来,她怕他现在是在厨房后面切菜,怕他一生气又把手切了。她很想跟过去看看,嘱咐一下,但又不想在老板面前显得她跟benny关系不一般。
她现在得想方设法让老板认为她跟benny之间没什么,那样的话,不管她以后怎么拒绝老板,都是好女做事好女当,跟benny没关系。于是她忍住想要跑到后面去看benny的冲动,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仍然坐在那里吃饭,但她的心思全在厨房后面的动静上。
她听见厨房后面有人把东西掼得山响,猜到一定是benny,因为有老板在这里,另外两个肯定不敢乱摔餐馆的东西。这个店里的人,除了她跟benny,其他几个打工的都有点雇工心态,老板在跟前就努力干活,老板一走就磨洋工。对店里的东西也是如此,老板在跟前,就轻拿轻放,老板不在跟前,就乱丢乱扔。
就连apt里用空调都是这样,老板在的时候,大家上午出门返工时都记得把空调关了,晚上回去再开,但老板回中国的那段时间,她每次走的时候去关空调,那几个人就反对,说老板又不在这里,你关个什么?现在关了,待会回来要等好半天才凉得下来。
雇工怕老板,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老板手里掌握着雇用权,除非你不在乎他雇不雇你,否则就肯定不敢在他面前调皮捣蛋。
benny可能是唯一一个敢对老板发脾气的人,或者说他的脾气好像是专门留给老板的。他对其他人脾气都很好,从来不会责骂任何人,打工的偷了懒,犯了错,他也不会到老板那里告状。但他跟老板有时会争得面红耳赤的,她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大概是为餐馆的事,两个人意见不一致,就用家乡话叽哩咕噜地争。
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老板让步了,笑两声,走到一边去了,或者解嘲地说:“我很怕benny耶,他是四叔公嘛。”
但今天她很担心老板会因为benny乱丢东西不高兴,她看了一眼老板,见老板边吃饭边听后面的动静,然后撇撇嘴,接着吃,好像也听出是benny在掼东西,所以特别忍让。
过了一会,她听见benny在大声发谁的脾气,因为说的是台山话,她只听懂了一个“开台”。
老板笑着对她说:“benny嫌我吃得太慢了。”说完,就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柜台那里,拿了自己的“猪腰包”,系在腰间,提了两个餐往后门走去了。
她为benny捏把汗,怕他得罪了老板,即使老板不告发他,但如果把他辞了,他又能到哪里去呢?虽然他可以到别的餐馆去打工,但哪里会有在这里打工这么舒畅呢?benny在这里就算是个二老板,可以当家做主的,如果到了别的餐馆里,他还敢吼老板?老板不吼他就算他运气好了,他受得了那个气?
她自我感觉benny今天发脾气是跟她有点关系的,可能是因为她回来后对他不热情。但她有点不懂,如果他这么在乎她,他怎么会让她跟老板去纽约呢?他知道老板办离婚根本不需要翻译,他又跟老板一起干过“飞车做a”之类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老板会对她提什么要求?
还有那天晚上的电话,老板肯定告诉过他是从旅馆打的,也肯定告诉过他,她也住在那间屋里,他就没表示个反对?或者关照老板一声,说她是他的女人,叫老板不要乱打主意?
她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觉得也没什么好猜的了,因为不论他在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跟他吹掉。投鼠忌器,他现在就是她的一个“器”,一个宝贵的“器”,他跟她在一起,她就不能得罪老板,只有跟他吹掉了,她在老板面前才硬得起腰杆子来。
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不来打工了,那老板就知道她跟benny没关系了。虽然她一想到再不来了,就很难受,但象这样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