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攻战打下来,易州已经千疮百孔。血将流尽。侥幸还没带重伤的战卒只有寥寥,却已经都疲倦得直不起腰,只是趴在靠在地上城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攻方虽然付出惨重代价被击退,但是谁都知道,易州城一旦等到天亮,就只有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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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干所在的土堆上头,四军大王旗号只是在熊熊火光当中猎猎而动。数十契丹奚人将领聚集在一处,只是七嘴八舌的大声议论。
“囚攮的郭药师这老狗,还真有份硬劲!打了半个白天,俺们折损了两百多子弟……打下易州,活扒了他的皮!”
“姓董的,你这腌臜厮,为何不肯卖力?须知道这易州不是为俺们打的!你麾下汉儿,一钱汉的性命,一百个也抵不上俺们一个国族子弟!”
“这姓董的和姓郭的都是一路货色,认别人当爹,现在还能杀红了眼睛!俺怎么知道,你将来据着涿易二州,会不会变脸?不如在这里就将你料理了干净!”
“这涿州易州,都入娘的不给你了!有条性命,就算你祖上积德,天明再攻,只要你家还有喘得上气的,都入娘的顶在前头!稍有半步回顾,俺们刀可不认人!”
“郭药师撑不住了,这易州明天准定拿下…………俺们在白沟河前头,都没打得这么惨!”
一帮人只是冲着人群当中的董大郎嚷嚷,不少人还示威的将腰间佩刀拔进拔出,只发出金铁交鸣声音。今日半个白天攻战,实在打得太过惨烈。这些一心想回燕京修整的契丹奚人军将们,只是看着同僚流水一般的从前头抬下来,有的人还被烧成焦炭,连尸骨都没地方拣处!土堆上射箭掩护他们的辽人军将,同样看得心旌动摇。
萧干在夜色降临之后,将这些双眼都杀得通红的军将全部召集而来,本意无非就是和大家商议一下,明日破城是肯定的事情了,郭药师再垂死挣扎,此刻也已经是山穷水尽。明日这易州到底归属于哪家,是萧干委人亲领,还是按照如前安排交给董大郎,也要做一个决断。不过在契丹奚人军将看来,这易州,就算是残破成这个样子,也绝不能交给董大郎!别人在燕京舒舒服服的修整,他们在这里啃干粮,睡野地,最后还上阵厮杀,辛苦吃了这么多,这么可能给董大郎这个家伙最后坐享其成?
说到最后,大家也瞧着董大郎这个阴沉沉的模样不顺眼。虽然没有他,涿州就不可能抢下来,也不可能将郭药师这么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这家伙当初死了老子就能认新爹,接着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就能再对新爹下手,常胜军好歹都是同僚,在涿州衙署,他排着头看过去,脸色都不变一下。这人心性类似于孤狼,就算现在站在同一战线上头,将来大辽不利,他只怕比郭药师投降都快!趁着现在他也实力大损,不如捏死了干净。
董大郎被一群面色不善的契丹奚人军官围着,只是沉着脸不说话。脸上神情淡淡的,那些契丹奚人军官手指快戳到他脸上,口水喷得他劈头盖脸的,他也恍若未觉。一句话也不说。
萧干将他们召来,突然得到紧急军情回报,一句话还未曾和他们说,就走下土堆和仓惶回报消息而来的一队远拦子说话,现在还不曾上来。他只能孤身处在这一堆绝不友善的契丹奚人军官当中,除了一个忍字,别无其他话可以说。
萧干打着的主意,就是要将常胜军这个长年在大辽境内反复无常的势力消耗干净。才眼睁睁的看着他反复攻击涿州,萧干又始终握着上万重兵,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老底子不断消耗。可是在如此乱世,实力不如人,就只能听人安排,还能有什么不服气的?
易州到底给不给他,现在在未定之天。就算不给,他又能怎样?只要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保住一点老底子,只要压在头上的郭药师去掉。他就不信自己,就将始终这样沉沦一生!
只要自己能够活着!
萧干又是得到了什么紧急军情回报,才匆匆不顾众将而去,将他们撇在这里…………
难道是涿州?抑或是燕京?
董大郎当然知道萧干看似朴实的面貌后头,隐藏的是绝不亚于他的野心。这个大辽,不过是他们身上的一件破衣裳,随时可以毫不留恋的脱掉。只要各人地位,能更进一层,能在这个乱世当中,逐鹿天下!唯一的区别,就是萧干的实力地位,远远的强过于他,这也就代表,萧干的野心也是远远的超过他。涿易二州,无非是他养望顺便静观燕京风云变幻的小小地方罢了,这里虽然关系着郭药师和他的生死存亡,却从来不曾放在萧干心上。所以他才能一直顺从的驱使手下向前,将实力毫不吝惜的消耗。一则是没有其他选择,最重要的还是,他相信萧干随时会回顾燕京根本,而从此他就海阔天空!在萧干离去之前,他必须要将郭药师除掉!
天下虽大,可能容纳的枭雄从来不多。郭药师和他出身,都倚靠的是怨军,郭药师是远远超过萧干的一个威胁!
董大郎虽然神色不动,可是心头却火热了起来。燕京,但愿是燕京!但愿萧干就要马上离开,而他将在明天,亲手砍下郭药师的头颅!
契丹奚人军将,还在盛气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