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你仔细考虑了吗?”
“当然,爸爸。”
“那把电话给我,还有我那本小笔记本。”
我眨眨眼”
“不然还等什么时候?”
我微笑:“好的。”我把电话给他,还有爸爸用来记录他那些阿富汗朋友的电话号码的本子。他找到塔赫里的号码。拨号。把听筒提到耳边。我的心脏在胸口怦怦跳。
“亲爱的雅米拉?晚上好。”他说,他表明身份。停下。“好多了,谢谢你。你去看望我,真是太谢谢了。”他听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会记住的,谢谢。将军大人在家吗?”停下。“谢谢。”
他的眼光射向我。不知何故我直想发笑,或者尖叫。我的手握成拳头,塞在嘴里,咬着它。爸爸轻轻哼笑。
“将军大人,晚上好……是的,好多了好多了……好的……你太好了。将军大人,我打电话来,是想问,明天早上我可不可以去拜访你和塔赫里太太,有件很荣誉的事情……是的……十一点刚刚好。到时见。再见。”
他挂上电话。我们看着对方。我突然笑起来,爸爸也跟着加入。
爸爸弄湿头发,将其朝后梳。我帮他穿上干净的白衬衫,替他打好领带,发现领口的纽扣和爸爸的脖子之间多出了两英寸的空间。我在想当爸爸逝去,该留下多大的虚空。我强迫自己想别的。他没逝去,还没有,今天应该想些美好的事情。他那套棕色西装的上衣,我毕业那天他穿着那件,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爸爸消瘦得太厉害了,再也不合身了。我只好把袖子卷起来。我弯腰替他绑好鞋带。
塔赫里一家住在一座单层的平房里面,那一带是弗里蒙特知名的阿富汗人聚居地。那房子有凸窗,斜屋顶,还有个围起的门廊,我看见上面有几株天竺葵。
我扶爸爸下福特车,再溜回车里。他倚着副驾驶座的车窗:“回家去吧,过一个小时我打电话给你。”
“好的,爸爸。”我说,“好运。”
他微笑。
我驱车离开。透过观后镜,爸爸正走上塔赫里家的车道,尽最后一次为人父的责任。
我在我们住所的客厅走来走去,等待爸爸的电话。客厅长15步,宽10步半。如果将军拒绝怎么办我不停走进厨房,查看烤炉上的时钟。
快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响起。是爸爸。
“怎么样?”
“将军同意了。”
我松了一口气。坐下,双手颤抖。“他同意了?”
“是的。不过亲爱的索拉雅在阁楼她的房间里面,她想先跟你谈谈。”
“好的。”
爸爸对某个人说了几句话,接着传来两下按键声,他挂了电话。
“阿米尔?”索拉雅的声音。
“你好。”
“我爸爸同意了。”
“我知道。”我说,换手握住听筒。我在微笑。“我太高兴了,不知道说什么。”
“我也很高兴,阿米尔。我……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我大笑:“我知道。”
“听着,”她说,“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你必须事先知道的事情……”
“我不在乎那是什么。”
“你必须知道。我不想我们一开始就有秘密,而且我宁愿亲口告诉你。”
“如果那会让你觉得好一些,你就告诉我吧。但是它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我们在弗吉尼亚生活的时候,我跟一个阿富汗人私奔了。那时我十八岁……很叛逆……愚蠢……他吸毒……我们同居了将近一个月。弗吉尼亚所有的阿富汗人议论纷纷。”
“最后爸爸找到我们。他站在门口……要我回家。我歇斯底里,哭喊,尖叫,说我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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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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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我回家了,并且……”她在哭,“对不起。”我听见她放低话筒,擦着鼻子。“对不起,”她又开始了,声音有点嘶哑,“我回到家里,发现妈妈中风了,她右半边脸麻痹……我觉得很内疚。她本来不会这样的。”
“过后不久,爸爸就举家搬到加利福尼亚来了。”跟着一阵沉默。
“你和你爸爸现在怎么样?”我说。
“我们一直有分歧,现在还有,但我很感激他那天去找我。我真的相信他救了我。”她停顿,“那么,我所说的让你为难吗?”
“有一点。”我说。这次我对她说了真话。我不能欺骗她,在听到她跟男人上床之后,说我的尊严毫发无伤是假的,毕竟我从来没把女人带上床。这让我非常为难,但在让爸爸替我求婚之前,我已经想了好几个星期。而每次到最后,总是回到同一个问题:我凭什么去指责别人的过去?
“你很为难,要改变主意吗?”
“不,索拉雅。没那么严重。”我说,“你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想娶你。”
她又哭起来。
我妒忌她。她的秘密公开了,说出来了,得到解决了。我张开嘴巴,差点告诉她,我如何背叛了哈桑,对他说谎,把他赶出家门,还毁坏了爸爸和阿里四十年的情谊。但我没有。我怀疑,在很多方面,索拉雅·塔赫里都比我好得多。勇气只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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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筝的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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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是一个微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