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是用惯了北京荣宝斋产的珍珠朱砂印泥的,这种印泥在北戴河是肯定买不到的。急中生智,他窜到了食堂,向会计小姐借了一盒红印色,算是完成了任务。
今天看了这幅八尺中堂,他倍感亲切,那上面首长的印章和左上角的一方他帮助刻的闲章“跨世纪人”印模四周已泛油。他故作糊涂地夸奖首长字写得好,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激起首长写字的兴趣,目的是为了替“扫黄”办公室两位领导要字。他见首长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于是快步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首长向书房走去。
首长的书房宽大明亮,书柜里排满了书,书柜前的写字台宽宽大大满铺毛毡,笔架上悬挂着各种型号的毛笔,一方松鹤端石砚古朴端方。他轻轻地为首长铺上宣纸,倒上曹功素墨汁。
“给你的这两位领导写点什么呢?”首长发问。
其实,郑东在预谋让首长写字时头脑就在盘算让首长写点什么,构思要巧,立意要新。于是他略作思考,口中念念有词:“这男领导么,名字叫南风,东南西北的南,秋风的风,乃江西人氏,为人潇洒,工作狂热,对‘扫黄’情有独钟,我看把李白的诗‘南风一扫胡尘净,用上即可,下旬‘西入长安到日边’不动。西,江西也,长安,京城也,日为太阳,太阳是领袖的象征。到了北京,就是到了领袖身边,真是太妙了。‘’他不禁为自己想象力的丰富而自豪。心中暗想:郑东是何等聪明人啊!这点难不倒我!边说边用小纸写下这句诗递给首长。首长提笔悬腕,濡墨,挥毫在纸上纵横。郑东不失时机地夸奖、称赞。美言使首长情绪更高,字写得越发好了,一气呵成,联语书成。
这边郑东又苦思冥想给女领导写点什么。“这女领导嘛,名惠光。为人豪爽、聪明、有灵气。”
首长听完后说:“这个名字好,充满禅机佛意,上联就写‘禅心悟真经’,下联你来对。”
郑东脱口而出:“慧光照鬼魅”。
首长说:“这‘照’字不好,没有劲,还是叫‘慧光驱鬼魅’吧。”
“好!首长乃一字之师,改得妙,这慧光怎么能照亮鬼魅前进的道路呢还是驱好,首长高见。”
写完字,首长饮茶,郑东盖印。乘首长兴致好,郑东得寸进尺,
又从包中摸出一张他早已画好的大公鸡,请首长题字。首长再次欣然命笔,写下“郑东画鸡”并落下名款,郑东使劲盖上首长名章。数年后,这张有首长落款题名的《斗鸡图》出现在古都书画拍卖会上,为一香港商人以1.8万元价钱买走,这是后话。
有关郑东画鸡的故事,被喜欢舞文弄墨的古都市“扫黄”办主任得知。此人既是郑东部下,也是性情中人,写得《古都画鸡人》一文,在报刊上发表。文中对郑东画艺、为人、性格皆有精彩独到的描绘。郑东对他的文章深感中意,于是复印数十份广为散发,以示“自我官传”。今特全文录下,以飨读者:
古都画鸡人郑东者,省城文化官,掌“扫黄”办公室。其画鸡小有名气,自称古都画鸡人。确客索要,慨然允诺,往往援笔立成。笔墨淋漓之间,翊翊有神韵。有方家评述:“郑东画鸡全凭胆大,敢于在纸泼墨纵横,肆意走笔,且绝不胆怯心虚,乃一派大家风范,虽行家而不敢效也。”
京城某公,既为上级也是朋友,几次索要公鸡,迟迟未见郑东动笔。我数次催问:“公鸡可画好?”郑东眨巴着眼睛,咧嘴一笑:“给领导画鸡,当然不能草率,需待风清月朗之夜,小酒微熏之时,借助酒兴,把盏握笔,催动灵感,方得成鸡在胸,一气呵成。”说完“哈哈”一笑,作有心无意状。
中秋前夕,我等受命赴京。电话里某公询问:“上次小郑答应带来的公鸡,何时抱进京来?”于是,我再次传话,这回他等不得风清酒熏之情致了,连夜展纸磨墨,涂抹斗鸡图。次日凌晨,果见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只冠血红、目怒睁、嘴如钩、爪锋利、尾朝天、毛倒竖的大斗鸡。细看那鸡,正盯着伏地的一只大蝗虫,作欲啄状。我观后,颇感纳闷,雄鸡何作如此恶狠狠样也。郑东眨巴着眼睛得意地问我:“你看如何?”我说:“只是太凶了。”郑东却侃侃而谈:“我等‘扫黄’战士,焉得不凶?我公常年‘扫黄’,很是辛劳,成果蜚然.声誉雀起。其智慧超群,作风细致,思虑周密,工作狂热。凡知情者,无不感佩,皆作颂扬之声。唯决策欠果断,办事欠快捷,对体制内‘大蝗’们缺少杀劲,瞻前顾后甚多,因而养痈遗患,使虫害成灾。难以根绝。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君不见,‘买卖书号’屡禁不绝,岂非公等缺乏快刀斩乱麻的气魄嘛。故我作斗鸡,以赠明公.
买为诤友谏言。聪明才智如我公者,岂能不知。君见鸡嘴之下’蝗虫’买为‘黄毒’也。‘扫黄’、‘打非’自应有‘南风一扫胡尘净,的胆略,才能得‘谈笑静胡沙’之真境界也,老兄你以为然否?”我听之,默默无语,唯心服耳。
郑东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时随心所欲,快人快语,幽默而滑稽,有古今名士不拘礼法之遗风。因而有人讥为“此人太不像官”,潜台词却是:此等插科打诨之辈,岂能混迹于官场,与我辈为伍?有人则不大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