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梅花刀却如此冰冷,他心知自己已至绝境。
生死攸关之际,他脑中尽是不相干的事:方家原来真的是坏人,那就应当惨遭灭门吗?我身为方家的孩子,非要报仇不可吗?我报仇杀人,所杀之人亦有家人子女,他们要来杀我,我应当乖乖送死吗?我从来都不愿意杀人,可别人要来杀你,那怎么办?原来方家真正的仇人是皇帝,我要去杀了皇帝吗?倘若我杀了他,天下大乱,会有更多人跟着受苦,那我也要杀吗?……
思来想去,却全然想不明白,只觉人生在世,好似在一张大网之中,处处受制,怎也逃不出。任凭有一身武艺,又能如何?到头来便似海上浮木,命不由己,不知飘向何方。
却又摸到阿笙的手。
是了,还有阿笙。
想要求索的一切真相都已明了,身边还有阿笙,又有何遗憾?
反正也快死了,想不通的事,到了阴曹地府,再慢慢想。
传志轻声一笑:“这便够啦。”
不料阿笙手腕急转,一把拉过白思思,将匕首抵在她喉间。他身手极快,众人皆措手不及,传志亦是大惊。
那匕首吹毛利刃,已在白思思颈上划下一道血痕。阿笙对罗成道:“云姨、筝儿,再加上狄姑娘,她们不会武功,不涉江湖之事,不该死在这里。你要她们发下毒誓,从此绝口不提今日之事,便将人放了。”
罗成眯起双眸:“旁人的性命你不管了?”
阿笙道:“一个白思思,换三条性命,足矣。别人都是江湖中人,生死有命,怨不得谁。”既到了这般地步,罗成绝不会因白思思一人而坏了全局。传志心道:他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像东西一般放在秤上量了量,算了罗大哥最可能答应的条件,却不知有几成把握?
他想到许久之前,他们曾在客栈大吵一架,不由笑了。阿笙不愧是阿笙,命悬一线时仍清醒如斯。他这时却懂了阿笙心中所想,一手按在白思思肩上,以防她暴起伤人。
罗成拔出刀站起身来:“便是你以我的性命威胁,应简兄也不会犹豫,何况是她?”
阿笙冷笑:“那便试试。”他向白思思道声得罪,猛一抬手,刀子已插入她的肩窝,白思思双手被缚,无从反抗,痛呼一声哭嚷道:“秦相公,你当真要我的命吗?”
罗成瞳孔皱缩,忍不住向前一步,冷哼一声道:“她只是会一套拨云掌罢了,死便死了,有何可惜?”
阿笙淡淡道:“我既做了,自是知道你不舍得。再不答应,便是下一刀。”说罢转动刀柄,那利刃生生在白思思皮肉中转了半圈。
谁也想不到阿笙竟如此狠厉,罗成见她痛得几要昏过去,气得咬牙切齿,阿笙冷若冰霜,刀柄再转半周,白思思哭道:“杀、杀了我吧!秦相公,你……”豆大的汗水自她脸上滚滚低落,一张小脸皱作一团,苍白惨淡。传志不忍,想要求他一句,又将话吞进肚里:阿笙是为救人才出此下策,断不可使他为难。
罗成仍是不动。
“若张三不知道,你对他的女儿见死不救,只怕九泉之下不能瞑目。”阿笙道,“我与白姑娘相识一场,无意折磨她,既然如此——”
“且慢!”罗成再按捺不住,急道,“我答应你。相应的,你们要乖乖束手就擒。”
阿笙看一眼传志,见他点头称是,道:“我与传志绝不会反抗。”
罗成道:“你两个人,只能换秦筝的命。”
南宫碧道:“在下乃漠北南宫家主,一人换得陈素云性命,你并不吃亏。”
素云一惊,罗成点头:“所言正是。”他派人取了绳索,南宫碧动也不动,任他们绑了。她对素云道:“在下这条性命是你所救,如今为你而死,理所应当。”
狄松亦低声道:“独孤一刀任你处置。”
罗成笑道:“我必亲自护送狄姑娘上岸。”
狄松道一声多谢,勉强站起身子,解了狄珩穴道,将她送入素云怀中。
郑竟成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声响头:“我郑竟成愿以性命相抵,求阁下放我爱女清宁一条生路。”
清宁惊道:“爹爹胡说什么!”跪下道:“求罗大侠放了我哥哥,为郑家保留血脉。”
罗成冷道:“郑竟成与人谋反,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的性命值什么钱?”
郑竟成一张脸几乎完全贴在地上,抬也不敢抬起,跪行数步道:“郑某老来糊涂,犯下滔天之罪,死不足惜,然我妻女对此全不知情,还求阁下成全。”
这边,郑清欢与秦筝站在一处,秦筝听到郑竟成说“放我爱女清宁一条生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指。清欢脸上一红,小声道:“小风筝,我有一件事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
“我骗你耳上有一颗痣。”
秦筝捏捏耳垂,忽想到他说这话时的模样,眼泪蓦地滚落下来。清欢道:“你哭什么?莫哭了,往后可都不要哭了。你哭起来真是难看。”
秦筝抽着鼻子,并不说话,清欢却又笑道:“多亏你此刻陪着我。我可不想死在这些臭哄哄的糙人手里。”秦筝还不明白他是何意,忽觉身上一沉,清欢低下头靠了过来。
秦筝一愣,慌忙摸他脉搏,再感受不到任何动静。
她茫茫然抬头,听得罗成冷笑,循声看去,郑竟成知救人无望,哀嚎一声,拾起长剑暴怒而起,撞开身边众人,直冲罗成袭去。吴应简眼疾手快,三箭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