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便起身拍了几个巴掌,屏风后环佩叮当,转出个梳双平髻怀抱琵琶的淡妆美人,身穿一件艾绿纱衣,束一条石青绣带,形貌迤丽,体态轻盈,广袖飘动中春风吹拂,眉目流转间俨然浮荡着江南的杏花烟雨。
陶三春看到这“美女”,脸上晦气一扫而空,定定望住打量。
那美女见了她,满面娇羞地低下头,顺着赵霁指示坐到对面的凳子上为他们弹了一首《绿腰曲》,想是心情紧张,指法生涩忙乱,失误频出,慌张之下脸更红了。
陶三春不懂音律,弹错了也不在意,曲终后起身走向对方。
女子无限腼腆地低下头,很快被她以手指轻轻勾起,露出海棠花似的娇容。
陶三春憨厚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神色顿时惶乱,颇有怯场之意,委实不像老练的行首。见赵霁商荣一齐递眼色,方吊起胆子说:“小、小生姓郑,名郑恩……”
原来郑恩求婚心切,听从商荣的计策男扮女装来此与陶三春相会,他胆子太小,见了心上人胸口撞鹿,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报完名姓勇气全跑光了,随即埋头逃出门去。
陶三春目送他离去,甚至下意识地跟出几步,稍后匆忙回头问商荣:“这小姐是个男子?”
商荣笑道:“不瞒公子,这位郑公子是我在许昌结识的朋友,出身宦门,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性情也很温良。”
赵霁抢着吹夸:“这郑公子fēng_liú俊俏,比女子还漂亮,今年刚满二十,正好你小一岁。我们想把他说给你做老婆,不知你满不满意?”
陶三春觉得郑恩虽比不上商荣美貌,但看上去温柔妩媚,格外可人,甚合她的心意,喜道:“你能说成此事,我定有重谢。”
男女双方都看对了眼,八字便有了一瞥,赵霁次日进宫求见郭荣,郭荣闻奏后招来今年春试的主考官,询问郑恩其人。得知他落榜的原因在于《经济》、《方略》两科成绩太差,其余《经史》、《诗赋》、《礼学》等都很优秀。
郭荣笑道:“这人不适合做官,却是风花雪月的料,的确与陶三春很般配。”
决定册封其父郑西寿为三等公,拔高郑家门第再下诏赐婚。
处理完这件公事,他向赵霁谈了几句私房话。
“你最近可有商荣的消息?”
赵霁明知欺君,仍遵照商荣的叮嘱行事。
郭荣听说他那边也音讯全无,不觉面露郁色。
这一年多他派出数以百计的密探寻访商荣母子,其中数十人已被商怡敏杀死,而商荣始终未见行迹。钟爱的女人对他苦大仇深,牵挂十多年的儿子又生死不明,这缺失好像心尖上的洞眼,不知该拿什么填补。
他沉默片刻,透露一个讯息:“前日慕容延钊说大师兄月底要来京城,他大概不想与朕会面,到时你们几个弟子替朕好好接待。”
这对赵霁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许久不见陈抟,也很想念,欣然领命道:“微臣待会儿就去找大师伯,和他商量相关事宜。”
郭荣事务繁忙,说完这事便打发他去了。
赵霁离开文德殿,向北面的拱宸门走去,由那道门出宫离慕容延钊的家较近。途经皇后居住的景福宫附近,巧遇正在花园中剪花的王继恩。
“王师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这碧桃开得好,想剪几枝回去插瓶。”
二人久未照面,赵霁说不得要停下聊几句,趁便告知陈抟来京一事。
王继恩说:“这可巧了,前儿小师弟也来开封了,现住在韩通家里。”
据说朴锐父亲因贪污获罪,已被押赴刑部大牢关押,郭荣即位以来威刑肃物整顿吏治,最恨贪赃枉法之徒,以朴父的犯罪情节来看,八成会掉脑袋。五天前朴锐从老家赶来京城,向韩通求助,希望通过他向郭荣请求宽贷,韩通见他没别的亲友投靠,便留他在家中住下,但找不到机会向郭荣开口。
赵霁说:“陛下为肃清贪墨之风杀了好些旧臣,绝不会徇私枉法的,韩通那个精明人也不会为朴锐去触霉头,朴锐要想救他爹,还得求太师父帮忙。”
王继恩垂头叹惋,似在怜惜小师弟。
赵霁见他单薄得宛如刚抽条的杨柳枝,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关心道:“王师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大好,生病了么?”
王继恩淡淡一笑:“上次送公主回来,路上担惊受怕又染了些风寒,回宫后大病了一场,不过这会儿已经好利索了。”
赵霁着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量了量脉搏,确是大病初愈的虚弱迹象,担忧道:“王师叔,你身子骨弱,得好好保重呀,宫里待着憋闷就到外面去散散心,别闷坏自个儿。”
王继恩笑道:“你当这皇宫大内是自己家?咱们做奴才的哪能说走就走。”
赵霁听他自称“奴才”,又一阵心疼,暗暗忧心:“人说好人不长命,王师叔温柔善良,处处委屈求全,不是多福多寿之相,我得想个办法让他过得开心点。”
出神时王继恩用手肘轻轻靠了靠他的胳膊。
“赵师侄,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练剑了,今天我精神还不错,你陪我过几招吧。”
赵霁乐意奉陪,只担心在这御花园内过招会惊动符皇后。
王继恩让他放心,说:“娘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