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猫用一只纤纤的指尖,按在这窗户纸上,一捅,破了一个洞。她意犹未尽似的又在旁边一捅,又破了一个洞。受潮了的纸,变得异常脆弱,她用两个指头来回揉搓那些被自己捅出来的洞,眼见它们越变越大,最后能清楚地看清外面的黑云压天。
“月见山大人。”后面明明有传令兵弓着身子,头也不敢抬地呼喊她,她却像一点也没听见似的,继续玩弄被自己戳破的窗户纸。
许久,才慢慢地说道:“这种天气,不要来烦我。”
那传令兵依然是不敢抬头看她,但还战栗着说:“现在军情不妙,安大人希望您回主军商量下一步行动,并且协助……”
“我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思。”雪猫微微一转头,那传令兵马上把身子弯得更低,不敢再出半句声。
她又重新从那一寸见方的小洞里看着外面任意肆虐的大雨,面无表情。
半晌,才又悠悠地道:“安禄山不好了,或者大唐不好了……又关我什么事情?”
说完,雪猫的眉尖,陡然一蹙,手指一用力,窗户纸哧啦一声被她撕开一个口子,稀疏的雨点即刻打了进来。
“我不等了。”她喃喃自语。“我不等了。我再不等了。”
越是这样说,她的神情便越是从平淡变得焦躁。她开始在窗前踱来踱去,不时抬头看看乌云翻滚的天空,雨点像是要把大地吞没一般倾泻而下。
“我不等了。不再等了。”她还是这样说着。
忽然重重地一拳,击打在窗框上面。鲜红的涂了蔻丹的指甲,猛地深深扎进了手掌里。她疼得眉心一缩,但拳头还是越攥越紧。
这一举动更是把身后的传令兵吓了个趔趄,身子一抖,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雪猫似乎是下了极大决心地,慢慢地道:
“帮我叫李敷过来。”
恨不得马上逃离她身边的传令兵,答应了一声,飞也似地退出了这个弥漫着麝香气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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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湘凝望着熟睡中的凈玉的脸,手掌缓缓抚摸过她的额头。
十几年前,她自己这样在床榻上熟睡的时候,也曾有人这样抚摩过她的头顶。
可她已经不记得那是谁,只记得那手掌很暖很暖,温香如软玉。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凈玉一眼,终于抬手结印,念动一句从未念过的真言:“太玄三一,无妄菩提。解灾消厄,证我灵犀。今有弟子,常思永记。以己一身,渡彼邪亓。”
之后,右手轻轻放上凈玉的胸口,道:“医道,菩提度命,疾!”
一股溟流应声缓缓自她手掌潺潺而出,没入凈玉胸口,刹那间便不见。
这术法施了足有半个时辰,开始的时候静湘还无任何不妥,后来渐渐脸色便有些苍白。但毕竟道行高深,即便是重伤初愈,也还能应对。
施术完毕后静湘缓缓收回右手,深深出了一口气。正要默默离去,一转身却发现高小枫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小枫?”她有些惊讶,“你怎会在这里?”
高小枫看了她半晌,才慢慢开口道:“静湘姐姐,你这是何苦。”
“凈玉是我的弟子,我怎能看着她最后死于非命?”静湘温和地道。
小枫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凈玉,压低了声音:“可是她毕竟是雪猫的女儿,难保以后不会乖戾无常。即使她以后真的死在罗刹蛊上,也不值得静湘姐姐用毕生的修行去救她。”
“我想我的修行足以支撑到她能完全对抗罗刹蛊。”静湘道。
“姐姐!”小枫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以后凈玉就会成为吸取你术力的寄生虫,一直到你死。更何况你现在大伤未愈,根本不应该强行施用这样的咒法。你觉得这样,值得?”
“不然,怎样?”静湘反问道,“看着她最后被罗刹蛊反噬而死?”
“你真的没有必要为雪猫收拾她一手造成的这个烂摊子。”小枫恨恨地。
“我不是为了雪猫。”静湘沉吟片刻,道。
“那姐姐是为了什么?”小枫问。
静湘看了看凈玉,没有说话。她走到小枫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走吧。让她好好休息。最近她太累了。”
小枫咬着嘴唇,跟着静湘出了房间。
可是两人谁都没有看到,正在床榻上沉睡的凈玉,眼角悄然流下了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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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兵道。”
凈玉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静湘,立刻俯身下拜,说:“凈玉早已把生死托付给师父,师父不管教给凈玉什么,凈玉都定当不遗余力!”
“好!”静湘微微点头。
凈玉望着静湘缓缓拔出长刀,寒光刺得她的眼睛微微疼痛。静湘端详了自己的长刀一回,道:“这把流光,从第一次出断月门起,就陪我四处征战杀伐,好伙计。”
说完,随手将刀在空中舞了几下,刀身发出铮铮的声音,细长且确实似空气中闪动的一缕流光,寒气逼人。
“凈玉听着,”静湘道,“我教你兵道,并不是为了让你跟别人争斗的。你学了兵道,从此便是为自己心中所想而战,为自己心中所信而战。不然以后出去,不可说是我慕容静湘的弟子。”
“凈玉明白!”她咬了咬牙,回答道。
她看着静湘的侧脸,在夕阳照映下端庄严肃有如天神。
“兵道的结印,是这样。”静湘说着,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