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暮夕不肯与他对视,深深低下头,“我那日说过,这事过后会回去向师父请罪。”
童晋哼了一声,似是不信,“你又没有错,请什么罪?”
景暮夕已不想与他多做争辩,“师父要杀你,是对是错我不知道;可做徒弟的忤逆了师父,就一定是错。”
童晋不禁有些生气,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啊,若让他的小景就这么跑了,岂不是弄巧成拙?伸出两指抬起景暮夕的下颌,童晋皱眉问道:“你当众救我性命,你师父定然容不得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你也救过我,”景暮夕想起在问剑大会上自己被童晋救走,再见方正道已是在融火宫,方正道于此事只字未提,也未怪罪,“师父并未说过什么。”
“我救你是我的事,你那时也无力拒绝,可你救我却不一样了。”童晋心知这中间的道理景暮夕不是不懂,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离开自己罢了。
果然,景暮夕不再理他说什么,“怎样都好,我终归是要回去的,回去任凭师父他老人家处置。”
见他这般,童晋心中又气又痛,“任凭他处置?他要是也跟陈德一样,废了你武功逐你出师门呢?你的仇还报不报了?还是那时候你才会再想起我,再来灵峰要我教你武功?”
景暮夕偏开脸去,只怕他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在他面前落下泪来。他这一声一声,字字都像利剑一样刺进景暮夕心里,对于一直为了救了仇人一事耿耿于怀的景暮夕来讲无疑是最大的羞辱。景暮夕艰难地平复了内心的起伏,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大可放心,就是真地被师父废了武功,我也不会再找你,死也不会。”
如此决绝的景暮夕竟把童晋吓住了,“死也不会?”童晋颤声问道,“你当真恨我到这地步,宁可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
景暮夕想问他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你的绮园中有那么多漂亮的少年在等着你,如今又多了个惹你关心怜惜的莫与之,你还把个不再在乎的我留在身边做什么?可是景暮夕问不出口,他是如此倔强骄傲的一个人,纵然舍不得童晋,他还是要保住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自尊。于是他仅仅是咬紧了唇,强忍心中挣扎,一个字也没有说。
童晋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忽视内心无端生出的绝望,“你可以走,可你没有后悔的机会,走了,就如你所说,这辈子都别回来找我。”
景暮夕只觉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想要迈出半步都是困难,可他还是不敢犹豫,长痛不如短痛,自己不该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
“站住。”童晋唤住刚刚迈动步子的景暮夕,语气中满是狠凉,“你可以走,但不是现在,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景暮夕停下来,却没有勇气看他,只淡淡地道:“我欠你的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你要是我还了才走,我只好把命赔给你。”就当灵峰上救人授艺是个交易,可问剑大会,海上风暴,融火宫中,他几次三番地救自己性命不说,还险些把他的命也搭进去,这样的恩情,自己要如何还得清?
“那就别提什么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童晋气极,双眼通红,对于说了允许他离开的话更是后悔,“你要是敢离开我去别处,只要是你停留的地方,我定要搅个天翻地覆。我童晋杀人不会手软,也好让外边的人知道,我可不是白白给人叫‘魔头’的。”说完,童晋向众人低吼了一声“上路”,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你杀人不会手软,我已经见识过了,被你骗得久了,我怎么就忘了,你原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啊……习惯了你待我好,如今再看你一般对待旁人,竟是这样无奈又苦涩。我终于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对你……
景暮夕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在自己正视心意的这一刻,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总是说喜欢自己这张脸,可现在连这张脸,他也要看厌了。这个本就没有真心的人,如今连虚情假意也给了别人。景暮夕默默地站在原地,心痛如绞……
☆、芥蒂更生
五十五·芥蒂更生
一行人沿途游玩,十月初才来到骧亭。童晋不急着回灵峰,决定先在骧亭住一晚,明日再上山。
这一路绕城而走,并未引人注意,今日甫一入骧亭,便给灵教分坛的弟子撞见了。为了不将此事声张出去,童晋只好带着众人住进分坛,并嘱咐分坛主决不可将他已回到灵峰一事泄露给旁人。分坛主知道童晋不喜麻烦,满腔疑问却不敢开口问一个字,只满口答应着退出去,着弟子为几人准备酒菜。
二十多天来,童晋对莫与之照顾有加,却从未主动跟景暮夕说上一句话。景暮夕明知童晋气未消,仍找过童晋几次提起自己想要离开一事,一路下来,惹得童晋颇为不耐,更加不给他好脸色看。景暮夕想着明日若是上了灵峰见到等着他的那些少年们,自己不知还要作何想。不过过了这些时日,也不知云翔还肯不肯帮童晋养着他们。景暮夕摇了摇头,觉得这会儿自己还在想这些事情,真是可笑至极。上了灵峰到处都是他门下弟子,再想走可就难了,不如晚膳的时候再跟童晋说最后一次吧,说不定他不胜其烦,会答应自己呢。
童晋叫人将晚膳备在自己房中,吩咐分坛主不准来扰。席间,三大护法与童晋谈了些明日上山如何处置云翔的事,童晋似是对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