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高不楚冷淡的面容带着些微疏远的笑意,对高不离说道:“玉尘不嫌,可坐我边上。”
高不离闻言一愣,这高不楚身边的位子他怎幺着也是不愿意坐的,可是那句“不嫌”,让他怎幺敢嫌弃,坐在别处,顶着周遭宾客或惊异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高不离头皮发麻地笑着道:“怎敢嫌弃,怎敢。”一面在高不楚身边落了座。
“哈哈哈……”高子离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就知道是百里乐山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百里乐山。
“让诸位久等了,乐山深感内疚。”话是表达歉意的,可是高子离可听不出丝毫的愧疚。
百里乐山不过及冠之龄,面貌倒算不上如何的俊雅,但是周身的气度,就是说不出来的雅致,只是随意披着春衫,抬手拂袖,对身后的小厮道:“来人,把玉鼎提上来。”
这整个水上春都是他百里世家所有,所以就算整条船上的人都听他调遣,高子离都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在见到那顶通体玲珑剔透的雪玉鼎被放置在宽敞的雅阁中央,而后升起银碳的火光,将整个雪玉鼎都炙烤的通红。
此时又进来几个二八年华,水蛇纤腰的美姬,一人抚琴,六人伴舞,水袖纷飞,将暖意更是传到了宽敞的雅阁四角,将春寒驱散得丝毫不剩。
高子离见小厮将玉鼎用温酒盛满,而后将数个剔透的白玉酒盏沉入鼎内,由着炭火煮酒,酒香渐渐迷蒙,漫满整个雅阁,而后再用银夹取出酒盏,此时再倒上凉酒,待到端上案上时,酒温杯暖,满阁酒香,高子离身处其中,啜饮美酒,感觉滋味却是妙不可言。
“百里兄果真是风雅之人。”众人嗟叹道。
高子离忍不住轻笑出声,低低等呢喃一句:“岂止风雅,简直折腾。”
看那几个忙前忙后的小厮,在舞姬妖娆的身姿后,累得就差直喘气了,心底里指不定怎幺怨能折腾的主人百里乐山了。
高蔺琛闻言望向高不楚肩侧的那少年,虽然高不楚是他的幺弟,但除了皇家宴会,他们平日里私下并无什幺交集,在高蔺琛看来,高子离不过是个皮相生得比常人好些,但却无权无势的傲慢少年,今朝生明日亡,十三岁的高子离,脆弱得仿若蝼蚁。
高蔺琛在深宫中活过十七载,自然不比寻常少年天真,生在婴高王朝的皇孙贵胄,受尽荣华富贵的供养,却也做尽最无情的厮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高蔺琛甩开白玉盏,神情淡漠间透露出厌弃,望向身侧那双漆黑凤眸投过来的目光,四目交接,高不楚用唇语说了一句什幺,高蔺琛便陡然精神了起来,又像是如梦初醒般的清醒。
席间谈笑,酒酣过半,舞姬退了,但那弹琴的清姬,不得不说,她的琴技很好,选的清皮调也是极佳的,既不过分庄重,也不轻佻艳靡。
高子离不由得将目光扫向那清姬,只听她开口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从何地传来的歌谣,在此刻一舟巨帆上,被一个清姬唱起,优美清新。
高子离注意到那清姬频频对着他们的方向暗送秋波,微微一愣后,侧首看见高不楚俊美的侧颜在酒意的晕染下显出几分旖旎,便知晓了,这美人是在对高不楚示好。
一首歌毕,那清姬迆迆然对众人行了个礼,尔后对着高不楚的方向说道:“奴家解觅荷,对楚容公子一见倾心,只求追随公子,侍奉左右。”
高不楚却是连敷衍的笑意都不曾有,只是抬眼望了解觅荷一眼,似笑非笑道:“恐怕在下不能让姑娘如意了。”
“公子可是早已心有所属?”解觅荷莲步微移,走到高不楚身前,泫然若泣。
高子离不是傻子,他自然也能看出,眼前这投怀送抱的美人,怕是目的并非那般简单,不是哪家的细作,也是别有用心,好在这烫手的山芋的朝向错开了自己,对着的是高不楚。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高子离甚至带着好整以暇的姿态,作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高不楚并不难看出了身侧这位艳丽少年仿若关切的注视下的用心,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温柔地拂过了高子离的微微昂起的尖细下巴,温存地在众人同样关切的目光下,握住了高子离撑着下巴的纤细的手指,柔情款款地抚摸。
高子离头皮发麻,心底更是一阵恶寒,用力伸手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高不楚看似随意搭上他的手腕的手,却是死死地扣住了他的命门,高子离抬首,笑容僵硬。
“苍邱繁春花千万,但求一枝伴此生,此情我知君可知?”楚容公子面若冠玉,黑眸情深缱绻,被他握着手腕,贴得这般的近,高子离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冷药香。
高子离若是此刻再有点骨气,定是要跳起来,冷冷嗤笑一声:“荒唐。”只是此刻被高不楚这般握住手腕,高子离发觉,自己竟是连挣脱的力气都失去了。
两个美人就这样在一个清姬面前,旖旎地暧昧在一起,让解觅荷在众人面前,登时陷入异常尴尬的境地。
高不离却是温柔却疏离地笑着,对解觅荷道:“这般,你可能懂?”
于是这般,本就荒唐的婴高王朝,又添了一件荒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