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母后都与父皇不太亲近,不过惠帝待他不错,经常考察他功课,问他有没有进步。
小太子如实相告:昨天他和伴读去抓麻雀,他和伴读被麻雀啄伤了手,太傅给他吹气,他很喜欢太傅,还给他做了木马玩,不过太傅的刻刀不好用,不小心割伤了手。
他的太傅才二十多岁,少有才名,人人传诵。十四岁时就自告奋勇出使夷戎,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两国结盟,大得帝王喜爱。且他除去才高八斗,还待人宽厚,因此成了本朝年轻最轻的太傅。
惠帝听后只是叹气,之后赏赐给柳太傅一把刻刀。
柳太傅刻了一个圆圆的娃娃送给他:“阿霖,这个娃娃像不像你。”
小太子看着那木娃娃圆圆的脑袋和熟悉的眉眼,弯起眼睛笑:“太傅,你刻得真好看。”
“就是、就是,太傅能不能也刻个太傅啊?”小太子嘟起嘴,眼睛闪闪的,笑的时候,露出雪一样洁白的两排牙齿,看起来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太傅最好了。”
柳抱风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道:“阿霖,以后不要这么说了。被人听到后,有点不好。未来之事虚无缥缈,没有什么一成不变。”
小太子牵着他的手,肉呼呼的指头软软的,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满脸疑惑:“父皇也这么告诉我的。”
柳抱风道:“陛下说得不假,当年陛下不也……”他说到一半,忽然闭上了嘴,欲言又止,最后仅仅是叹气:“算了,你还小呢,说这些又怎么会懂?”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脆生生地说:“明白了,太傅!”
冬日时惠帝生了重病,小太子侍奉身侧,在昏迷中,小太子抚摸着父皇烫得发热的掌心,心下害怕得很,流着眼泪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
惠帝病中呻吟着,喃喃叫着谁,声音低极了,黯然得令人听了心里难受:“师父……”
小太子不知道他在喊谁,只好紧紧捏住了父皇的手。
人人都说惠帝已经药石罔效,岂料三日后落了雪,惠帝竟然奇迹般地好转,甚至可以下地走动了。
他执意要去看雪,伞也未撑一把,只带着小太子慢慢走在雪地间。
梅花的香气扑鼻,惠帝折了白梅,抖掉其上的皑皑白雪,目中带泪,似是痴了。
小太子道:“父皇喜欢梅花?”
惠帝拍拍他的头,为他系好斗篷:“如今老大都休也,未黄昏、先闭上门。待月到、窗儿上,对梅花、如对故人。”
小太子刚学诗词不久,一知半解地点头。惠帝喘着气笑了笑,咳咳地捂着嘴,面容憔悴消瘦,鬓旁的白发亦如雪色。
冰轮皎洁,月华流泻,寒风急促。
第二日,宫人发觉皇帝驾崩于寝宫中。
小太子走进殿内,一片缟素。
他枕下放着一张**涸不久的宣纸,上面压着一枝洁白的梅花。
上面似乎不小心被水洒**,部分墨迹泅开,小太子辨认半晌,才认出那上面扭扭曲曲的字迹。
“独自对梅丛。怅望银河待好风。夜半忽入千里梦,相逢。
皎洁冰轮处处同,悔当初。”
第37章 少年事
赵佑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他记事起,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师兄。师父很懒,大多徒弟都是随口起的名字,在哪里收徒,便依据地名特征起名。
像师兄,据说早年丧母,在江湖上流浪过好一阵子,饿得皮包骨,那年又闹荒灾,都没人施舍他一口饭,师兄饿得狠了,就靠啃食草根树皮为生,最后昏倒在白沙洲的芦苇丛旁。说来也巧,师父恰好路过,救起了根骨不错的他。其时月华黯淡,群星璀璨,便赐名“星洲”。
按理说,他被捡回来时,好歹会有些关于父母的记忆。但他自己,却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
直到十五岁时,在何星洲面前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只小小的鸟,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其他人好像都不太一样。
小小的鹤,白雪也似,毛都没长齐。
他有些惊恐地拍着翅膀想变回去,扇了半天,只扇到了何星洲的脸。
师兄把他揣在怀里,手指一弹,他眼巴巴的一腔期望就被弹到肚子里,气得扭过头不再理何星洲了。
何星洲赶快摩挲小家伙的羽毛,笑眯眯地说:“啊呀,师弟好凶。”
他丝毫没有恐惧,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居然捡回来一只鹤,这运气也太好了。”
“唔,回去我去看看什么神魔志怪之类的杂书,看看怎么把你变回来。”
“好困,不如我们吃点饭吧。”
“就吃烤鸟吧。”
赵佑棠忍不住狠狠瞪着他,尖喙啄下,何星洲眉头皱着,面上装作痛楚神色:“嗳呦,好疼,我逗你的。”
他带着赵佑棠畅游山野之间,其时还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春色动人。何星洲便摘了芦芽做菜吃,还特意举手让赵佑棠看。
赵佑棠恹恹低着头,被何星洲笑着捧到白皙的手心中,吧唧亲了一下。
双唇温暖,笑意灿烂,宛若春波荡漾。
一颗心,噗噗乱跳。
何星洲眉眼生花,捞了条河豚,开怀道:“师弟,你真可爱。”
第38章 元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