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山坳中给他们挖了两个浅坟,立了木牌“阳宝哥”“阳宝之妻阿诛”。生前身后他们都不必离开此地。
人在江湖,刀尖舔血,我当自己看遍了世态炎凉,见过了人世凄怆。可乱世怎是江湖可比拟,今时今日,我才知,何为炼狱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周更其实也不错啊_(:з」∠)_
☆、叶城
我在那个山坳里坐了大半日,雨水将山壁石块冲刷得油黑发亮,像是酒坛子。我摸向腰间,携的酒只剩最后几口了,多日来我都不舍得喝,想着那人连日战仗定然许久不尝这美味,等找见他便给他,看来是存不到那时了。
想着,我摘下酒葫芦,起了木塞。雨渐停,余下的像是细丝似的不绝于眼前,落在跟前俩个浅坟上,将尘泥的颜色打有浅有深。我将葫芦一横,最后两口酒酿潺潺而出,我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呢喃了一句:“兄弟,再喝口酒。”
酒瞬间便渗进了土里,我生生往上扯了嘴角,道:“权当你受了我的酒了,等我到了下面,就轮到你来请了。”
说罢,我将双剑挂好,便离开此地。
这里离无忌营极近,而无忌营常年驻扎天策军。正是因此,阳宝哥和阿诛才没有早早离开。可是他们却遭了毒手,狼牙军能够越过无忌营到此处,如不出所料,无忌营恐怕已经失陷。
思绪至此,我决定更变原本的行程。凤翔义庄处易守难攻,狼牙若是到了定不会弃其地而去,必然当做盘踞之地。那我要往城中去,唯一的路就只有长蛇谷了。
这里是长安的西南方向,昔日我很少来,只有几次来无忌营或是拜访阳宝,但约莫的路程还是能记住。我特意靠山隐踪而行,一路过去,并未见狼牙兵。
方才那阵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只是这头上整片的阴云却没散去的趋势,如今还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轰隆!轰隆隆!……”天际猛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像是野兽潜伏在厚厚的云层后虎视眈眈。
分明是白日,却被阴云压得如同黑夜,“轰隆!”又是一声雷鸣,伴随着而来的还有仿若要劈开天际的金白电光,那天像是裂成了几块,摇摇欲坠。可它仍不停下,将骇人的光投向地面,那一闪,有一瞬间变回了白昼,可就是这一瞬让我血气上冲,抓着山壁的手不自觉用上了气力,内功有了这引子像是自己有了意识般,寻着一个缺口便直冲出去,将一小块山石生生捏成齑粉!
雷声更甚,像是战歌,配着身后不远处无忌营的猎猎旗声,低沉如哀嚎,亢长如悲鸣。一切都像是在为大唐啜泣,又像是在为这一地尸首恸哭,久久不息。
我尽力安抚自己情绪,放轻脚步,继续潜行与山壁阴影下。同时,目光游走在那些尸首之间,为其默哀。
那一地壮烈中,多为天策战士,他们身着胄甲,手持银枪,他们有的死于弓箭下,有的死于铁锤重击,有的死于铁戟穿膛。可他们的模样却相去不多,他们的头各个昂着,没有一个低下,他们的膝皆是挺直,何见屈者!
我仿佛可以看见出征前夜,天策举府列于秦王殿前,将军们在雨幕下高呼大唐之名,战鼓擂擂!号角长鸣!旌旗猎猎!而他们,战士,更是用如雷之声回应,誓死保大唐平安!誓死护天策威名!
那一夜,东都之狼,声震九霄。
雨势又逐渐大了,豆大的点砸下来,砸在背上双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目光一瞥,霎时整个人停住了。那大路中间,横七竖八的将士遗体间隐约能看见躺着一个着黄色长衫之人。我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那是……那是我藏剑山庄碎星弟子叶城!
我心一横,后脚猛一蹬山壁,从阴影中冲了出去,我如何也不能令其暴尸于外。
我小心翼翼将将士们的尸首移动至路边,然后去搬叶城遗体。他小时常来寻我教授武艺,生的热血非常,此次看来也是擅自出庄,不料却陈尸于此。
他的伤全部在身前,致死伤数处。
国破身死,轻剑破碎,重剑沉沙。
虽如此,不退半步,不愧为我藏剑之人!
“师叔带你回去。”我咬着牙,吃力地将他往路边挪。刚移了两步,他腰带里掉出一根发带,金黄流穗,我拾起来细看,也是藏剑之物,女弟子多带。
近年山庄中许多年轻弟子中流传着一句话,若是用同门心仪异性的发带捆一束白梅,便可与之相携白首,永不相离。我心口一紧,身周已尽湿,可喉咙却**燥得很。
“咻——”就在我失神之际,脑后突然携来一阵破风声。我倏然回神半蹲下身,将身后重剑抽/出半截,一支箭带着极重之力撞在重剑上应声而断。
还不等我回头,只闻身后呼号声渐起,戾气冲天。
我轻抚掉叶城额上已发黑的鲜血,低声浅笑:“君子如风,藏剑西湖。不枉师叔这般教导你,蛮夷当前,至死不退半步,甚好。”说罢,我提起轻剑转身而立,雨水落入眼中,我却不能闭眼。那被割裂的天上雷鸣仍是不绝,夹杂着野蛮的叫喊,如蚊蝇般叫人心烦。
我长剑一指,声如凌厉寒风:“竖子,来啊!”
☆、战
一道雷电倏然狠劈下来,将路边一棵歪脖病树生生截成两段,一个焦味顿时升腾上去,混进了炮火味里,然后融进肺中,像是药剂,让人从内里滚热起来。
“吼——!”吵杂粗犷的呼喊声是从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