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头。
这老头的脸上带着种很和气的笑容,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料质极好,看来就像是最平常不过的人家即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老翁。
便是放到戏台子的中央人群中头一个,旁人都懒得敲上一瞧,看上一看。
铃儿却下意识的抓紧了花满楼的衣角。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却像是已洞察明晰世间的一切,他冲铃儿笑了笑。
温和而带着一丝安抚之意。
铃儿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花满楼,似乎鼓足了勇气,拉着他,迎了上去。
“义父。”
铃儿有些怯生生的唤道。
小老头和和气气的笑了笑:“好孩子,这就是你要请的客人?当真是一位不错的人物。”
这本是夸奖,铃儿却不觉得高兴,她煞白了一张小脸,慢慢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是的。”
花满楼只微微一笑,神情也并无半分骄傲:“您过奖了。”
小老头看着花满楼,和和气气道:“年轻人的礼貌周全谦虚固然是好事,阁下却万不必如此过谦。”
“我虽年事已高,却尚未老眼昏花。”
“阁下这一身武功内力,虽遮掩妥当,却已是世间少有。”
花满楼依然温和淡笑:“不及您六分。”
小老头闻言笑道:“这是自然,这天下间能及得上我的,不是自杀了,就是被我杀了。”
花满楼道:“如此,阁下,必也是将死之人。”
小老头抚掌:“这却是再好没有了,正可以再开上一场喜宴。”
花满楼神色微动。
小老头又笑:“山居寂寞,少有趣事,只要有一点小事可以庆贺,我们都不会错过的,何况生死这种大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副安乐太平满足的光景,却浑似将己身死亡当成了一件喜事。
花满楼却不笑了,他道:“如此说来,阁下请在下赴的是也是这样一场喜宴?”
“正是。”
花满楼默然不语。
小老头观他形色,心若明镜,却只当不知,问:“不知贵客尊姓大名?”
“花满楼。”
小老头点点头:“原来是花公子,今日一见,当真是一件幸事。”
他虽嘴上说着‘原来,’‘当真,’却是并不半分诚意。
花满楼的百花楼如今还被他的人看管着,他又如何不知花满楼姓甚名谁?
花满楼面上也丝毫不显计较,道:“阁下言重,却不知阁下名姓?”
小老头道:“我姓吴,叫吴明,口天吴,口月明。
他又笑道:“其实我最多只不过有张多嘴而又好吃的口而已,日月之明,是连一点都没有的。”
笑罢,小老头又道:“花公子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
“今日的仆从可还用的开心?”
“不错。”
“……”
他竟是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花满楼。
花满楼一一答完,他方才满意。
“如此,花公子心情定然不错。”
“我心情一直不错。”
“那便请花公子上楼。”
楼上有人。
已有十来个人。
或站或坐,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庄严华丽的上古衣冠,有的却只不过随随便便披着件宽袍。
这些人的态度都很轻松,神情都很愉快,红尘中所有的烦恼忧伤,都早已被隔绝在四面青山外。
却与那山谷中市集之上的人又不一样。
小老头道:“花公子到此地,却是不必再拘礼,万事随心便好。”
花满楼笑了笑。
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身穿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容颜端正,这人手里拿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将手中金杯交给花满楼,又摇摇晃晃的走了。
小老头笑:“他姓贺,只要喝了点酒,就硬说自已是唐时的贺知章转生,所以大家就索性叫他贺尚书,他却喜欢自称四明狂客。”
“四明狂客的酒,总是要喝的。”
花满楼手执金杯,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竟是多了些魏晋狂生的风范。
“花公子当真是一位妙人!”
小老头哈哈一笑,那坐回去的贺知章转世也呵呵的笑了一声。
“花公子可要见见我的女儿?”
吴明虽说疑问,却已经开始唤自己的女儿。
“女儿,快来见一见花公子。”
铃儿的手悄悄的握紧了花满楼的袖口。
她正在看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吴明的女儿。
她坐在阁上的正中位置,乌发随随便便的挽起露出一张面容,容颜很是清秀,她正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一双明丽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案几。
案几上菜色很是丰盛。
一盘切得薄薄的卤牛肉键子,看上去必是入口即化。
一碗炖得烂烂的红烧牛肉脯,更是肉香四溢。
一碟炒得嫩嫩的母牛肉,放入口中,却是暗含劲道。
汤是用整个牛脯清蒸出来的,香而不腻。
一味烩牛肚丝细软而不烂,火候恰到好处。
还有样水铺牛肉,是用稍带肥甘的薄牛肉片,七分瘦三分肥,用佐料拌好,放在高汤里一烫,撒上胡椒即吃,汤鲜肉嫩,更是少见的好菜。
女孩每一样菜都夹上一点,放在面前的小碟里,吃的津津有味 。
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小老头。
更没有起身过来的意思。
小老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