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样温柔,但从那弯弯的眼角里,就真的滴出了水来,晶莹的滑过脸颊,忽然加速,沿着下巴的弧线,恰好滴落进漠之尘的唇,给他苍白的唇色盈上了一点光泽。
他低头吻了漠之尘的嘴唇,像是吻上了初春花朝的露水,只是有些咸有些涩,像他心里的滋味,他笑道,“好,漠之尘,我带你回家。”
☆、第三十五章
南九答应了带他回家,却想着总不能让他这样脏兮兮的回去。他用大氅把漠之尘仔细裹了起来,然后将他背在身上,向江津村走去。
好容易走到江津村口,南九有些体力不支,手一酸没有抱紧,漠之尘就无力的沿着他的背滑脱下去,南九连忙反身去护,才把他揽住了,人也摔坐在地上。
砂砾的地面十分不平整,南九将漠之尘整个揽进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硌疼你?”
走不动了,只好先抱着他歇一会。
没有人理他,他却自顾自的说话,“以前都是你抱我,以后我一定要多吃一点,力气大了就可以抱着你了。”
稀疏来往的村民好奇的打望着他,他们看到他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动静,露出的手脚都沾着干涸的血块,他们看出来那是具尸体,刚死不久的尸体,而他却还在跟尸体讲话。
他们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洛道近几年甚不太平,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无非是因为亲人的死而悲悲戚戚,不能接受事实就此疯了的也不在少数。
终于,有个发根花白的大娘走过来,拍拍南九的肩膀,“小伙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罢。”
南九抬头看去时有些茫然,似乎不能理解节哀顺变的意思,但他听得后半句,抬手抚过漠之尘半长不长的发,笑着答道,“嗯,他是死了。”
妇人被他笑的一愣,半天回了神,哪有人抱着尸体笑的,不知该问不该问,但抑不住有些好奇,遂小心问道,“他……是你的仇人?”
南九摇摇头,“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多么旖旎的称呼,大概只有漠之尘死了,他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称他为爱人,只是漠之尘大概永远都不会听到了。
这样也不错,他有那么多肉麻的话,不敢也没那厚脸皮说得出口,现在不管他说什么,说多少,漠之尘都不会反驳或拒绝他,只会淡淡的听。
妇人以为他神志不清,不打算再深究下去,转身就要走。
“大娘,”南九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可否借我一盆水和一身干净衣服?我想替他梳洗一下,好带他回家。”
妇人望着那尸体踌躇了半天,但人之常情,也不忍心拒绝这样的要求,乱世当下,这样的可怜人太多了,今日借他一盆水,来日求水的就要变成自己了也说不定。
好心带他回了家,妇人的儿子见到背着尸体的南九,当即发了火,骂他晦气,说他要把死人气沾到家里来,坚决不让他进门。
南九没有讲话,只是听着他骂,时而窜出的一两句秽语,南九也像没听到似的,只是回头跟垂在他肩上的漠之尘低声笑说了一句,“你看我忍耐力多好。”
吵闹半天,最后老妇人尴尬的对他说,“只有后头的柴房能借你,衣服恐怕也只有我那过世的老头子的。”
南九点头谢她,“柴房好,衣服也好,谢谢大娘。”
打好水接了衣服,南九关上了柴房的门,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稀薄的光线从门缝里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长年的腐朽枯木的味道。
南九小心的把漠之尘的脏衣从伤口上剥下来,被雨水浸泡过的伤口有些浮肿,浅一些的已经凝住了,深长的伤口甚至还在流血,尤其是胸前的血洞,黏腻的手感让南九发颤。
他轻柔的擦洗着,生怕弄疼他一样,可是他知道,就算现在卸掉漠之尘的脑袋,恐怕也不会有一句回应。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漠之尘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看他身上那么多刀,那么多破孔,那么多块被毒药染黑的肌肤,这样的人再不死就没天理了。
南九擦过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精心的像擦拭一座佛像,直到把漠之尘整理的干干净净,又把自己的底衫撕成条,绑好了他的伤口,才给他穿上那件老旧的灰衫。
躺在地上的漠之尘还是那么清俊,不管穿什么,不管什么表情,都让南九觉得他好看,只是现在苍白了些,显得没有生气。
于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指尖的红轻轻涂抹上他的嘴唇,白的肤,红的唇,却又觉得太艳了些,果然,漠之尘还是原来那个好,有温度,有血色,胸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暖的,最常做的就是抚着南九的头顶叫他“阿九”。
南九擦去了他唇上的红色,“漠之尘,你再叫一句阿九吧,你声音那么好听,以后要是听不到了,我怕我会追着你去听呢。”
光线阴影一转,映在漠之尘的脸上就像生气了一样。
静了半天,南九自己笑道,“骗你的,我不会死的,你不想让我死,我就不会死。”直到你来告诉我,直到你再叫我阿九,我就这么一直等着你,等到你不忍心再叫我活下去。
他抵着漠之尘的额头,兀自笑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有太多的话没有跟漠之尘说,漠之尘也掩藏了太多秘密不肯告诉他。
又能怎么样呢,漠之尘那么固执,固执到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了,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