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除了沂王本人,这还是我在王府呆了这几天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话呢!原来沂王府随便一个小厮也说话这样厉害,听他话里话外提的“雅哥哥”,不知这“雅哥哥”是什么人?一边轻声回答:“哥哥言重了。”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一出房门,恰好听到长宁怒极反笑的这句,心中疑惑:你的心上人,是哪一个?
长宁见颜嫣穿了外衣走了出来,果然有初见时的那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指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了。这时候已经是戌时二刻,月亮挂在柳树树梢上。颜嫣四处环视,院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而自己这几天在王府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心想:原来,我没见着人不是因为本来人少,而是有人特意吩咐了不准搭理我,而且还真是令行禁止!
原来长宁在卧室门口喊了那么一句,可知是气急了。服侍的都知道这次必要拿人开刀,难以善了。齐刷刷地出来在院中跪了,拿了两张椅子让长宁坐着,方便审人。其中有些人对主事的此次做法本来就不满,既担心殃及池鱼,又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只是顾忌长宁还没开口,不敢贸然禀告。
颜嫣见到这个场面,猜她要审问下人,自己这个外人不方便旁听的。此时应该马上表态,以避嫌疑。不料长宁先开口问:“公子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有什么是本王能够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此话入港,颜嫣一听欣喜万分,立马起身直挺挺地跪下大哭:“求殿下救我家人!”一边抽抽啼啼地哭个不停。言语中大概是说,如今颜家上下都在狱中,危在旦夕,求殿下救命。
长宁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半天,见他只是哭,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一项一项地问:“你母亲是哪一个?家人现在何处?犯的什么事?”
“回殿下的话,我的母亲是大鸿胪颜常。他们在我离开的时候还在狱中。殿下,请相信我,我的家人是清白的,没有犯什么事。”颜嫣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说完磕起头来,用力将头砸向青石板,生生磕出血来,边磕边说,“殿下若是能救我的家人出狱,嫣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的恩情。”
长宁见他情急得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又磕得头破血流,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心中不忍,忙让小厮扶他起来,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说:“你何必如此?孤知道了,必定会尽力而为。你先回去休息。”
怔怔地看了颜嫣半晌,想起他在自己卧房那么害怕的样子,牛头不对马嘴地叹了一句,“你倒是舍得。”
颜嫣得了长宁“必会尽力”这句话,心中大石落地,欢天喜地在心里念叨:她答应了。她答应了。又看见长宁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说了那样一句话,一下子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病急乱投医做出的丑事。这位亲王的目光似乎对一切了然于胸,包括自己的羞愧与绝望。颜嫣心头一哽,自出事以来没有掉的眼泪,此时终于刷刷地流了下来。在小厮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颜嫣走后,长宁慢慢思索:最近惹上的事,若是和废太子相关,那就难办了。又看到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长宁抬手扶了扶额头,沉声问:“都有什么可说的吗?”
元雅就跪在一旁。身上穿戴整整齐齐,旁的人都是被惊得跑过来,不是忘了提鞋,就是身上一身的汗臭;他却清清爽爽的,似乎早有准备,此时听见长宁问话,应答道:“颜公子是忠顺亲王家的小侯爷送来的,说是殿下中意的,让先住在府上一段时间,只等殿下回来。小侯爷是殿下素来亲近的人,她的话奴才不敢不听,不能不信,于是将颜公子留了下来。殿下一回来,便让他与殿下见了面。”
一旁看好戏的心里想:这元雅,还真是个蠢人。元雅这几句话看起来是解释当前,其实是将自己做的错事撇到别人头上。小侯爷送来的人接下很对,可小侯爷难道会安排把人送到床上吗?殿下这样的人,岂会计较什么细枝末节?她着恼的是府里进了什么人,没有和她知会;卧室里塞了什么人,也没有和她通气,竟让她在自己府中受了惊吓。元雅如此行事,未免有独断专权之嫌,此乃为下者的大忌。既然已成既成事实,这个时候就该坦陈自己的不是,表示愿意改过,依照殿下和他的交情,也能将此事揭过了。可他一意推脱责任,半点也不提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这样处事,太扎主子的眼。殿下即使原本心中只有二分气,如今也要被他气成五分了。
果然,长宁眉目不善:“元总管,你还是不知道孤为什么要问你。小侯爷送来的人,交待的话姑且不论。孤只说两件:一,孤与诸位娘子议事之前就曾问过你府内可有什么事,那时候你说没有。是因为你觉得此事事小呢?还是觉得孤没有必要知道呢?二,无论什么人,他都被送到孤的卧房了,你若是不知道,那孤养着你们这些饭桶做什么?你若是知道,谁给你这个胆子给孤的床上送人?若是那人是刺客……”长宁说到此处停了下来,止住将完未完的话,目光不定地望着他,眸色深沉。
元雅这个职位,一向用的是亲信,最要紧的就是主子的信任。长宁这话话里话外透着对他的怀疑,算是言重了。
这是诛心之论了,元雅扑通一声跪下,神色慌张地解释:“殿下,我……我不是……”连“我”都蹦出来了,可见是急了。讲至最后,话不成篇,竟是一句也说不上来。
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