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的感情,再次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不过这并没有中断他想要拥有“父爱”的渴望,更畸形的是,这种渴望竟在那件事之后,反而与日俱增。
一次,他亲眼看见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竟然可以得到父亲的赞赏,得到父亲的指点,得到父亲的笑容。心中简直嫉愤如火。
当时,他宁愿自己立刻变成那个男孩,哪怕与哑红音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样,至少自己还有可能得到他的一些哪怕微不足道的关注。
直至后来,小小年纪的他,竟使出了一些非常卑鄙的手段,将那男孩调到了专司暗杀的影部,让他与总教尽量隔绝。
他当时不知道,正是他使得这一次手段,却令那男孩逃过一劫,也改变了那男孩的一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天魔教被天下围剿的那一天,是十分恢弘壮观的。
遮天蔽日的大火连续烧了三天三夜犹不能止,将那座集世间最光鲜与最丑恶于一体的天魔宫,烧得只剩余烬。
而你很难想象,在这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中,曾经矗立过怎样的鼎盛繁华?
对于亲眼看着这一切坍塌殆尽的哑君岑来说,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而且直到哑红音死,他也未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而那个男人直到死,也未再看过他一眼。
然而最讽刺的是,就连他的死,他也是后来靠打听江湖传闻,才拼凑得知。
据说当日,哑红音是被昆仑掌教断云远一剑毙命,推入山崖的。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也没有险象环生的波折。对方一柄剑,他一把刀,没有毒,也没有蛊。刀剑相击,人影分离,胜负就已分出。
所以号称天下第一的魔头哑红音,死得极其简单干脆。红衣坠下,尸骨无存。与他那翻云覆雨的传奇人生相比,实在令人逊色不知凡几。
哑君岑对于自己父亲的死,其实并没有多少悲伤,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仿佛困扰他多年的执念,终于消失。所有的渴望都渐渐淡去。
这时,他与母亲刚刚逃回北狄。
站在北狄的土地上,他望着碧草青空,看着遍地牛羊,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摆脱掉了那些求而不得的心结,能够在这里重新开始。
那一年,他十岁。
还有着一个少年的天真。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将他的这一份天真彻底粉碎。
北狄,虽然是他母亲的故乡,却并不是他们的家。
“寄人篱下”这四个字如果没有亲身体会过,永远都不会懂。
为了政治利益,他的母亲被迫嫁给了一个年近不惑的外戚贵族,而他,则要被迫称那个贵族为父亲。
冷笑着瞥着那个脑满肥肠、笑容猥琐的男人,哑君岑几次咬了咬牙,都没有将“父亲”二字叫出口。
结果自是换来一顿血肉横飞的毒打。而他却只能一声不吭地趴在那里,放弃抵抗。
贵族的族人对他们母子俩,只有狎亵之意,全无尊重。北狄皇族那边,也只有利用,其余不闻不问。
他的母亲本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但接二连三的巨变,则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积蓄了多年的满腔恨意,最后终于全面爆发。她看着哑君岑那张脸,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哑红音以及挂画上的那个女人。
所以她看到他,就会怒不可竭,就会将自己所有的恨意与遭受的所有折磨都发泄到哑君岑的身上。
如果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求而不得”,那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事情则是“得而复失”。
哑君岑自小便得不到父爱,如今又失去了母爱。终于变成了真正的无依无靠。
那一年,他十二岁
发了疯的母亲天天对着他又打又骂,打完骂完又心疼地抱着他失声痛哭。
每一次,她都声嘶力竭地对他喊道:“岑儿,你与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那个叫做李庄锦的女人所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你父亲不会不爱我,也不会不爱你!他不会死在断云远的手里,天魔教也不会灭,你我更不会在北狄寄人篱下,受尽欺凌!”
“所以,岑儿,你答应娘,你一定要替你娘把那个贱人碎尸万段。你还要为你爹报仇,你还要复兴天魔教,让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全都寝食难安。”
这样的话,他的母亲每一天都要重复不止一次。而且她只要发现他练功稍有懈怠,就会拿着带有毒刺的藤条,狠狠地鞭打他,直至背部血肉模糊,毒痒难耐。
哑君岑的少年时光,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缓慢度过。
但他却不恨自己的母亲,因为她曾是那样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有着最温暖的拥抱,与最动人的笑容。
他恨的是这个世道,恨的是全天下的人!是这个丑陋的人世,把他的母亲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也将他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而他更恨的还有那些毁了天魔教的人,那些夺走他和他母亲栖身之所的人。
但他最恨的却是那个叫做李庄锦的女人,以及他早已死去的父亲。
所谓的恨意,一旦在一个人的心中扎了根,就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淡。相反,时间越久,它就会越浓,最后变成一种畸形的信念,变成一切行为的理由,整个人生的目标。
恨这种东西,就是能强大到摧毁所有的人,无论是施予者还是被施予者,无一幸免。
哑君岑十六岁那年,他那一生多舛的母亲,终于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