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哭笑不得:“喝你的茶去。”
沈初正色:“臣是说真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异国王子,沉醉在温柔乡里,总比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要好。”
赵梓一愣:“你是说……”
沈初笑而不语。
少微吹了吹茶,漫不经心地说:“二弟最近那些小动作,我不是没注意到。卖官的案子与他脱不了干系,没查到底是父皇放他一马。”
赵梓皱眉:“二皇子还借涿州剿匪,把庄顺的兵权拿去了。”
“让他拿。”少微道,“他拿的下,也用不惯。”
“就是。”沈初很是不屑,“谁手上还没几个兵啊,庄顺的剿匪军,比得过咱们殿下的羽林军么?比得过裕国公的护国军么?”
少微瞟他一眼:“废话少说。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小道消息多,是他最近又玩什么新花样了?跟淳于烈有关?”
“二皇子派人去了昕州,质子一行人的必经之地。”沈初哼了一声,“他消息挺灵通的么,质子人还没过北峪关呢,他就急着去迎接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微沉吟半晌:“且不管他吧,着人盯着动向即可,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少微去天德寺为皇帝祈福。
他虔诚叩首,从袖中拿出一只素色布囊。布囊里装着十颗金豆子,连同他从石板缝里撬出的那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这是父皇当年赐给他的福气,望他乐天知命,无忧无虑。如今他愿意用这些福气来换,换父皇早日康复,不受病痛之苦,也愿意在此处斋戒数日,诵经礼佛,只求能积累功德,以报答父皇的恩慈。
诵经之后,少微去了天德塔,那里立着华苍的长生牌位。
就那么一个方寸之地,长明灯暖黄的光映着他最后的荣耀——武略将军。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奉上三炷香。
后院中的题牌架又换过几轮,少微三年没有来看过了。那时被刺客损毁的佛堂,也早就看不出痕迹。一年又一年的,就这么过去了。
算圣先生仍然在此地住寺修行,他身为弟子,自当前去拜访。
老爷子还是那般讽刺的语气:“稀客呀,还以为殿下已经忘记我这个老头子了。”
少微恭敬奉茶:“是弟子的错,先生莫生气。”
老爷子接过茶喝了,凝神看他,便仿佛一切过往都只是昨日。
他问:“功课都做了没有?”
“弟子……做得不好……”不知为何,在时过境迁、许多人事都已平复之后,少微忽然觉得撕心裂肺,竟是再站不住,伏在先生的膝上,痛哭失声。
老爷子轻轻抚着他的背,叹息:“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手边的小架子上,挂着一些刻着佛语的木牌,有一块是他为了这大弟子刻的。
人呼为牡丹,佛说是花箭。s,he人入骨髓,死而不知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那人站在北峪关上,直到日落。
第39章 昕州行
淳于烈驱马前行, 晃晃悠悠走了一阵, 忽然意识到什么, 四下看了看, 转头问身边随从:“昭肃去哪儿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随从回答:“说是要去北峪关上绕一圈, 一会儿就跟上。”
“哦, 那我们走慢点, 等他一下。”淳于烈道,“反正今日也赶不到昕州了,再走三里路, 扎营休息吧。”
“是。”
……
一名头戴帷帽的男子来到北峪关城墙下,黑色纱罗垂在帽檐前,严严实实地障蔽了头颈。即便有风吹起纱罗,也难以看清他的样貌, 因为他的下半张脸也被面巾遮住,唯有一双冷厉的眉眼隐在帷帽之后。
城墙上有巡逻的士兵,也不知这人从哪里钻了空子, 竟登到了城上。
他自去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就那么抱臂站着,面朝西边。
北峪关前是一大片平原,远处山脉连绵,却独独在西边留了个空缺, 夕阳沉落之时,万丈霞光从那空缺处铺延开来,将天上的薄云一层层浸染, 从橙红到青黛,又给广阔平原添上一日中最后的艳色,恍若神女为苍生布施的恩泽。
当真是……美得令人忘言。
他看得十分入神,似乎看到的不止这落日胜景。
在他的眼中,远方烟尘翻滚,如同金戈铁马踏血而来,而这城墙上风声呼啸,仿佛昔日英魂徘徊不去。
天色渐暗,神女将霞帔尽数收拾回去,观景之人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不过这回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还未下得城楼,迎面撞上了巡逻的护国军。
他装束可疑,立时有两名士兵上前拦住他,喝道:“做什么的!”
这人用手比划了两下,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士兵辨认出这是渠凉的通关信物:“你是质子队伍里的人?”
他点点头。
士兵谨慎盘问:“质子早些时候就递交了通关文牒,你为何滞留到现在?”
他仍是用手比划。
士兵猜了个大概:“走散了?”
点头。
另一个士兵有些不耐:“怎么不说话!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这人顿了顿,将帷帽摘下,又将面巾扯开,露出脸和脖颈。
两名士兵仔细看了看,目露了然,其中一个道:“罢了,你等会儿,我去跟我们将军通报一声。”
这人重新戴好面巾和帷帽,点头,安静等候。
“是个哑巴。”通报的士兵说,“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