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流不出来。
五年,1500多个日日夜夜,他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多病的孩子奔走在这偌大却越显陌生的城市。尽管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人问问他:“你还好吗?”
他现在回头,想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还有孤立无望的守在病床旁看点点毫无知觉的小脸的分分秒秒,被编辑催的恨不得跳楼的大小时候……都变成了一次次挣扎着还能醒来的噩梦。
只因无人在乎,只能铜皮铁骨。
不是不委屈的。
时间够久,路琢才听到一声颤抖着的呼气声,同时自己的后腰上贴上了一双冰凉的手。那人一双毫无温度的手轻轻贴着他,他一瞬间就像有了某种归属。
他听见那人用十分实际、十分物质的语气平淡道:“缺钱,缺爱。概括完了。”
路琢:“……”
杨子湄平等交易,几乎按着久别重逢的一系列程序来:“你呢?”
路琢也用一句话做了概括:“就差把家安到厕所里。概括完了。”
杨子湄:“……”
他信口胡说:“你给我点儿时间,你不要逼我。突然可天上掉下来一帅哥上赶着倒贴,砸的我头晕,我不太能相信,你让我缓缓。”
路琢年岁长了五,心性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只还能在某些举止之间寻到过去单纯如许的端倪。他幼稚的点点头,全都磕到杨子湄的脑门儿上,孩子王分糖果一样大度道:“行啊。”然后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道:“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等着你就是。”
这会儿凑得近了,他闻得到杨子湄身上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奶味儿,一瞬间就心疼的不行。他小心翼翼的捧住他的脸:“我搬过去和你一起照顾点点好不好?”
杨子湄一秒都没顿,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话:“先说好,是我和你照顾点点,还是我照顾你和点点?”
路琢善解人意的降低标准,卖乖道:“那你亲亲我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你走啊。”
杨子湄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老爱撒娇的路琢奇迹般的就回来了!他愣了一会儿,没有办法为这一转折下一个定义——是侥幸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就把一切行动不经大脑,直接交给了惯性——他衬着劲儿掐他,笑骂:“我亲你个鬼啊。哎你就这么追别人?这么光杆?”
路琢就抿嘴笑了,就着这个姿势,跟个初涉风月的新手一样,笨拙的轻轻贴住了他的嘴角。平时不注意特别护理的嘴唇有些干,还有些裂纹,贴着杨子湄薄凉的嘴唇,却像导火线一样,火星一路蔓延,一瞬间那点星星之火就有了燎原之势。
他搂着杨子湄的脖子,那些无法逾越的时间与空间一瞬间就不知被哪个高力士捏成了一把微不足道的灰尘,随手就撇在广阔无垠的宇宙里,泥牛入海一样不见了踪迹。
楼道里突然响起大夫呼叫家属的声音。
杨子湄推开他,一只手抬起来“啪”一声盖在自己脸上,“卧槽”了一声,大有“无颜面对”的意思:“点点要知道他哥在他生病时候跟别的男人偷情……我都替他郁闷。”
路琢:“……”
作者有话要说: 人光看重血不看重眼泪是不对的,血你随便用刀子捅哪儿都可以流出来,但眼泪你不到悲伤的时候就是流不出来。——刘庆邦
☆、夭折
“家长知道孩子的情况吗?”一个年轻女医生问。
杨子湄手心里都是汗,没办法,一坐到医生办公室,他就十分没出息,条件反射的心率加快,紧张的要命。他诚实道:“知道,但我不太信。点点除开三天两头发烧,几乎没有什么大病,就是两岁的时候热抽过一次。”
他艰难道:“他一般就在家里呆着,我很少带他出门。大夫说是有免疫缺陷,尽量不要到人多不洁的地方去。”
路琢悄悄在办公桌遮挡的地方去握杨子湄的手。
那双手还是冰凉的,手心里却冷汗一层漫过一层,修长的手指摸上去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滑,有薄茧硌的人心疼。
值班大夫拿着手里的血常规化验单,指着上面一溜的下降箭头说:“那这情况算是很严重了。我建议还是尽早进无菌室,他的免疫能力低一些人为补一补也能赶上,只是现在看来,还存在不明原因的进行性下降,以后会越来越差。”
那医生交代到底:“他以后可能连对人体常驻菌群的抵抗能力都没有。而且,他是不是不能注射疫苗?各种感染机会要比寻常孩子大一倍不止。说实话,他能长到这么大,家长得费多少心。你看,孩子这次高烧不退就是一个警告了。目前暂时退了下去,但病情反复,早晚会耗掉他所有的能量,身体机能衰竭根本是说话间的事。”
路琢的手一下子被攥紧,细长的手指像夹棍上刑一样把路琢手指捏的生疼。
杨子湄点点头:“不止您这么讲了。那您给我交个底儿,他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离开无菌室?他就能多活些时候吗?”
又自嘲道:“这种用生命来讨价还价的感觉真差。”
那女医生其实是刚转正,从业时间估计还没有路琢长,实话实说道:“无菌室也不能换多长时间,反而是每天在里头呆着,生命质量很低。”
然后这傻姑娘异常诚恳的给别人讲道理:“就好比癌症患者,每个月都要有那么一次化疗或放疗,你看那肿瘤细胞都大片大片死呢,那你看患者人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别说主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