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将两颊打得肿胀,仍旧死不认账。阿全的手下跪了一地,为他求情。然而人证物证俱在,知府仍旧着人将阿全锁了,投入大牢内,预备上刑逼他招供。
众手下无法,亦不敢叫徽州的药铺这儿知道阿全弄丢了四箱金子的事,只得快马加鞭赶回江宁找李四求助。岂料秦烨和李念早已身在徽州,在江宁又怎能寻到他们?七日后,手下走投无路之时,方才前往徽州的长寿药铺。见到秦烨与阿念都在那处,乃是大吃了一惊,纷纷跪了下来,哭着将阿全的事说出来,求他们救主子一命。
阿念听说阿全甚至被投入大牢,嘴角一动,险些轻蔑地笑出来。他也不知这阿全竟蠢成这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烨。见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便知秦烨已对阿全失望透顶。阿念将那几个手下打发走,待他们出门,秦烨仍旧沉默,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阿念温声道:“无论如何,先将阿全从牢里弄出来再做处置。如若放任他不管,也是拂了你的面子。”
秦烨黑着脸起身换了套衣服,着人备了个酒坛,往里头塞满金银,便提着去了知州府。递上名帖后,又给门口小厮塞了一块银子,小厮方才带着秦烨入门。这秦烨一向低调处事,比不得当地的乡绅大佬,别人不认得他,自然对他怠慢一些。秦烨坐在府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将一张脸等得阴云密布,方才见那知州懒洋洋地穿着便服打着呵欠入屋。
秦烨起身,说明来意。见那知州听到阿全的名字直摇头,方才知道阿全在牢里已屈打成招,正等候一月后做发配边疆处置。
秦烨将那个酒坛放在桌上,将盖打开了半边,好言道:“还请知府大人开恩。此人我带回去定当好好教育,再不会叫他出现在徽州境内。”
那一坛子金银把知州干瘪的脸都照亮了。知州多看了两眼,仍旧摇头道:“此案已搅得百姓鸡犬不宁,我若徇私舞弊,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秦烨走出知州府时,一眼看见阿念在门口等他。阿念裹在天青色斗篷里头,怀里头抱着甚么,一见到他便快步走过来。此时还未到开春,阿念冻得面色苍白,鼻尖被风吹得红红的。整个人缩在肥肥的衣服里,愈发显得瘦小。秦烨刚在那知府面前低声下气,心中早生出一包窝囊气。见他冻成这样,劈头盖脸便凶道:“叫你别出来,站在这里吃风做甚么?”
阿念知他心情烦躁,柔声道:“怕你一个人走回来没意思。”将抱在怀里的物事拿出来,秦烨一看,是他的狐裘斗篷。阿念将斗篷抖开,替秦烨披在肩上,仔细为他系好。秦烨这才发觉起风了,外头冷得很。阿念为他系带时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脖子,秦烨一怔,抓住他的手摸了摸,发觉他的手已冻得像冰块似的。
阿念的双手被握住,抬起眼温柔地看着秦烨双目,一点也不因他劈头盖脸的责怪而生气。他是这么苍白,脆弱,双手柔软细腻,好像握到了一把兔子毛上。秦烨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在知州府里等的时候,阿念也不知站在外头等了多久了。他的眉头终于稍松了一些,口气变软:“冻坏了如何是好?我现在可只有你了。”
阿念笑了出来,笑颜如同初春里开出的第一朵花,将冬日的尾巴驱逐,将暖意带来人间。他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见秦烨面色稍缓和,便问他:“怎样?那知州怎么说?”
秦烨道:“他判了阿全发配到南蛮之地,我又许了他一坛金银,让他发配到沧州去,在路上打通关节,便可将阿全救出来。”将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现在我去探望他,你先回药铺罢。”
阿念摇头:“我和你一道去。两人一道走更暖和些。”
秦烨嘴角一动,露出了一丝笑:“尽说傻话。”
二人走到衙门,阿念留在外头,道:“他现在一定是不想见我,你一个人进去罢。”
秦烨环视一周,指着不远处的茶馆道:“别站在风里,去那里等我。喝杯热的暖暖身。”
秦烨用一些银子打通关节,由人带着来到潮湿的地牢内。小吏拍拍牢门:“喂,醒醒,有人来看你。”秦烨透过牢门看进去,地上躺着个男人,浑身是血,衣着褴褛,狼狈不堪,不是阿全还是谁?
秦烨一看,面色变了。心说私刑用到这份上,难怪连阿全也会乖乖认罪伏法。
阿全伤得重了,身上起着烧,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听到喊声醒转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借着一点昏暗烛光看清了来人,顿时就睁大眼,挣扎着坐起来,艰难地往牢门口一寸一寸地挪动,发颤着喊:“少爷……是你!真的是你!”
秦烨:“你的腿怎么了?”
阿全以不在意的口吻道:“被他们打断了。”他好容易挪到牢门口,将两手抓着牢门的木栏,秦烨蹲下来,看到阿全的手也被夹烂,伤口没有人治疗,已经腐烂化脓。
阿全瞪着眼看着秦烨,看了许久,难过道:“少爷,阿全让你失望了……我愿如我所言,以我性命抵罪!”
说着便紧紧抓着木栏,紧到两臂微微发抖。
“有人陷害我。”他咬牙恨恨道,“让我知道是谁,我绝不会放过他!”
先前阿全的手下说得断断续续,秦烨并不清楚在黄山具体发生了甚么。此时阿全提起“陷害”,以为说的只是金子丢了的事。不想阿全负担如此之重,便也不再隐瞒,对阿全道:“这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