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
玻璃器皿相互碰撞发出嘈杂声,杨追头也没回,道:“记得关门。”
李晗韵一动不动站着,直到水管又爆出一轰鸣,将她吓了回神,五感才全回了来。
手指微微颤动、发冷,她第一次发现,众人面前总是开朗和善的人,未必真的是脾气好。她也是第一次醒悟,男女之别,力量之别。不知道是水管还是水龙头出了问题,被阳光照得温热的细水注溅到她身上,濡湿了一块水斑,那一块浸湿的衣物逐渐变凉,贴粘着肌肤,冷冷的滋味从此处直通达到心底,再经迸发出的血液流向全身,包围住整具躯体。
是谁说过?
——愤怒之下,是深深的伤痛。
接到大刘电话时,范陈简正在食堂窗口犯难,听到有人邀饭的话立马就爽快答应了。
他提着一袋子酒,在楼与楼之间呆立,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当初帮忙搬家时走的哪条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循着人声望过去,便见大刘远远从一道走过来。
“就知道你肯定忘路了。”
范陈简哈哈一笑,快步走了上前。
大刘租的是间一室一厅的房子,两个大男生往沙发上一坐,整个空间就满当当了。他进屋时四处扫了几眼,坐下时却眼观鼻地一本正经。
大刘发出笑声,道:“紧张啥,你来之前我跟媳妇打了招呼,东西都收得好好的,你别担心自己瞎看到了啥。”
范陈简嘁了一声,“砰”地打开一瓶易拉罐,道:“谁紧张了,你这屋那么小,有什么好看的?”
“得得得,随你说。”大刘仰头喝一口酒,“本来还叫了小熊和杨追,结果都没空来,啧。”
范陈简没接话,也闷头灌了一口酒。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一会,范陈简突然道:“你女朋友呢?”
大刘又开了一瓶,道:“跟她朋友出去玩了。”
范陈简“哦”了一声,过了两秒,又问:“你没去?”
大刘笑了下,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你等会,我刚炒了菜来着,光跟你喝酒忘了这事了。”
范陈简看他起身去拿菜,一时发怔,想起杨追这时又在和谁吃饭。
有人拿手在他眼前划了划,他回过神,脑袋向后躲开,皱眉道:“干嘛?”
大刘嘿地一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都没反应。”
范陈简置若罔闻。
两人吃着小菜大肉,胡喝着黄的白的酒,间或闲聊几句。范陈简心知今天这是来作陪,有人要吐苦水,他拿耳朵接着便是,最多,出了这屋,立马往地上一泼,两相干净。
“敬新医改,祝duo领导有了新收入走上新监狱。”
“敬医闹,祝那群游民多跑业务多接单子走上人生巅峰死于没人治。”
范陈简插嘴道:“你这一点都不押韵。”
大刘鼓着眼睛,喷话道:“你管我,我 me!”
他又举起杯子,大喊一声:“敬人生,敬爱情,敬党、敬国,敬,敬你他吗祖宗十八代……”
他忽然呜呜哭起来,让范陈简猝不及防。
“你说,谈爱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纠缠,一个操字。以为谈出了爱,每天醒来第一眼就想看见她,咸得齁人的菜我都觉得甜。她叫我搬出来,我就是打着三份工也愿意。
可是她太明白。
她比我看得明白。
寒假……去年寒假,她说要分手。哈哈,老子哭着求她不要分,大半夜跑去火车站要买票去找她。他妈的,春运你知道啦,哦,你家近,你肯定没经历过,你他妈不知道我求一张票恨不得跪下来给人叫爷爷。
然后,然后她又说不分了,先谈着。我在电话里欸了一声,没敢多说话,就怕她听到我哭出声。老子当时就脚软跪到地上了。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不知道继续下去有什么意思,又根本不敢想跟她分了会怎么样。
她比我明白。
她看得开,她早就想好了结局。
老子想不通。
我想不通啊……”
范陈简手握着瓶易拉罐,一脸茫然失措,过了会,又露出个苦笑,仰头倒了一口酒,答:“你不是想不通,你是看不开。”
他一罐接一罐地喝下去,喃喃自语道:“我也看不开,没有结果……谁愿意……谁知道呢。”
“谁看得开呢……”
11.
他在小区里再一次走迷了路。
夜幕、风吹,路灯闪烁、树叶沙沙,他向一棵眼熟的树走近,眯着眼去看标牌,是一棵雪松。
他回想起来,小时候家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很大的雪松。那样的大,如坐落在地的一座树屋。现在已被推平建成草坪的空地,原先是有许多树的,最大、最老的,就是那棵雪松。儿童时期的游戏,多在那一片小树林里发明产生,一切臆想中,雪松又永远存在。
不知道哪一天,所有的树就被砍光、运走了。那一棵总被当作树林里的家的树,也渐渐从记忆中消失。
追溯过去的记忆时,便又生出一波一波的恍觉。
雪松,不该是这样的。
记忆里从未见过有人修剪过那些树,所有的绿色蓬勃、纷乱生长而自然,盖顶笼罩,给了孩童时的自己,最满足的安全感与幸福。
那时总想,真的住在树里面就好了。
此刻看到的它,被修剪得分层叠翠,但大小,却袖珍了许多。记忆是模糊的,让他说出一个大概数字都不能确定。
孩童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