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这麽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怎麽都不出来帮我?
老仙呵呵一笑:“老朽不是一直在上仙身边?”
方诸大愕,老仙再是一笑,白须一捋,身上倏然变换——
春满楼的说书先生,蓬莱仙岛那个摆渡老翁,路上出手相救的卖菜老叟……
方诸下巴已跌的抬不起来。
老仙在他五光十色的目光中抚须微笑:“上仙,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世间万物,以道为源,而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方诸晕乎乎打断他:“此语甚是玄妙,庄叔说重点罢。”
老仙点点头,又笑道:“上仙天生石男,对於阴阳和合之道,本是寡淡,岂知後来,出了天府星君这个变数……”
方诸讶然,这关天府何事?转念一想,似乎,的确是在牵扯上天府之後,自己的心境才坎坷起来的……
不由怅然望天。
老仙看著他,又是意味深长一点头,回首笑道:“海棠仙子,接下来的事,可要交托与你了。”
方诸还不及转过脑筋,音尘嫋嫋娜娜的身影,已从翻飞的海棠花瓣之中幻了出来。
“上仙——”
“音尘?”方诸上前几步,伸手欲携,念及对方已婚,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又缩了回来,“你没事就好。妖王可有为难你?”
音尘神情古怪望了他一眼,微笑著转向老仙道:“庄叔可会为难我?”
梆梆——铜锣在方诸头壳中敲响。
老仙捋须和蔼一笑。
方诸愣然道:“难怪你会甘愿投到妖界……”回头没好气看了老仙一眼。
老仙蔼笑如旧:“且容老朽少陪,将那天玑星君会上一会。”话落,泯然而逝。
方诸望著他消失之处,视线被音尘引了回来:“上仙不必介怀。音尘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成全。”
“成全……”方诸失神喃喃。
音尘微一点头,云袖一拂。
眨眼间,周围已是景移物换,明暖春阳从天窗倾下来。方诸扭头将周围葱葱花木扫了一遍,看模样,似已到了人间。
“此间便是允府花房了。”音尘笑道。
方诸哦了一声,伸手触上一枝竹叶兰。他记得天府府上也有几盆,允梓墨灵识俱闭,竟也隐隐想起要栽这样一种在人间尚无名称的花。呵,所谓羁绊,大抵如此罢。
“当年上仙为何甘愿斩断仙根,封闭灵识,托体凡胎?”
方诸手一顿。
当然是为了与那个人厮守。
“音尘又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试法,用禁术帮上仙化凡?”
自然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
“其实,上仙与我,都是为了这同一样东西。”
同一样东西?方诸不禁讶然:“当年我是任性妄为,生生拖累了你,你今如此一说,莫非……你那时便是为了成全我?”
音尘,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不。”音尘笑道,“为了成全自己。”
咳咳……方诸掩嘴,抒情的小氛围散的一乾二净。
音尘浅笑著化出一枝含苞海棠:“上仙可认得此花?”
方诸瞅了那花骨朵一眼,觉得甚眼生,不过……对方可是海棠仙子,若是认不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这个做前任门主的太不关心下属?
清清嗓子点点头:“嗯。”
音尘道:“那麽,音尘斗胆一问——此花,来自何处?”
梆——
又是一棍子敲来,方诸有些站不稳地咳了咳。
音尘莞尔,术法再起,那花蕾便慢慢绽开,飘然若烟,音尘望著方诸道:“上仙,这朵花可还算美?”
方诸看著那片片洁白,茫茫然点头:“甚美。”
他话刚一讲完,音尘再一笑,那繁花忽的就破碎了,转眼便化为尘烟。
“如何?”音尘看著瞠目结舌的方诸。
“视之令人生怜。”方诸嘴角抽搐。
音尘轻轻点头:“不错。”双手一捻,又化出方才那帯苞花枝来。“它其实就挂在那盆兰花一侧,可方才上仙爱抚兰花时,对它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方诸张了张嘴,嗫嚅著道:“花苞的模样,有点……不太起眼。”
“可上仙对它张开後的模样,可是欢喜得紧。”
方诸一时失语。音尘,你实在是……学的调皮了。
音尘一本正经道:“当年,上仙为了自己锺情之人,自毁仙籍,毅然化凡,在天庭挑起轩然大波。”
当年那是太单纯了,少不更事。若能重头再来一次,我最起码要把法术留著,免得连你都要来欺负我。
“然在此之前,天下情爱之事,在王母那班人眼中,甚至,在未曾动过情的上仙眼中,都是这般,不起眼的模样。”
方诸浑身一激灵。
音尘抬手,一朵明豔无双的海棠花,便重新笑绽在她指间。
“音尘宁愿被幽禁廿载光阴,不见阳光,不得雨露,也要成全上仙,为的,不过就是这麽一朵,让人怜之惜之,甚至护之的花。”音尘慨然微笑,“上仙,世间万物繁杂如芜,若非悲壮之至,又怎能激起人心中痛惜?”
☆、第册三篇(结局)
细柳生姿,桃杏尤繁,三月最後一天,是姑苏城例行召开文会的日子。
江南江北,村东村西,天底下的文人骚客若有三千,今日此间便来了一百。方诸刚从花房出来,就撞上小狐狸一袭锦袍摇著摺扇,施施然欲往月白楼行去。
他手一伸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