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想起前几日听来的闲话,倏然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当年,当年若不是父帝丢下初有身孕的母神去忘川平乱,母神怎么会遭到先天后陷害,伤了身子早早生产,我又怎么会从小羸弱,病痛不断……”
“啪”的一声,锦觅颤抖的手落在了安宁脸上,安宁不敢置信地望着娘亲,这是从小到大,娘亲第一次动手打她。
“……你知道什么?当年……若不是你父帝割了半条命给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质问他吗?”
安宁捂着脸庞,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是她不知道的,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儿时身体羸弱,是因为娘亲受了惊吓早产,若非听那些仙侍嚼舌根,她连当年荼姚的事情也是不知的。
“你可以怨我……怨我当年轻信了旁人,不知深浅,没有保护好你,”锦觅声音都在颤抖着,牙关咬的紧紧的,“但你不能,也没有资格怨你的父帝,因为他从未亏欠过你半分!”
锦觅脱力般坐回榻上,捂着脸颊,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沁出,安宁也是魂不守舍般站在原地,惶然地攥着衣角,长久地沉默下去。
妖界终于降了。
这世上,永远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功过全都是由上位者评说。几日前那些天帝太过急功近利的闲言碎语,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润玉回来的那天,天很蓝,是一种很清亮的蓝色,让人心中忍不住舒爽。他跨过璇玑宫的门槛,却没有看到锦觅和安宁的影子,整个宫殿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就在他皱了眉,询问身边的仙侍,天后和公主可是去了花族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安宁清脆的嗓音,
“爹爹!”
润玉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含笑转身之时,看到从假山后转出的三人,安宁小心翼翼牵着唯安的小手向他走来,而锦觅却远远地望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距离润玉还有几步,安宁却停了下来,慢慢松开了唯安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声音很轻,润玉没有听到。
唯安却有些害羞地望着面前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润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缓缓蹲下身来,向小小的孩童伸出手来,唯安却有些羞怯地向安宁身后躲。
“去呀。”安宁把弟弟拽出来,轻轻推了他一把,唯安望望长姐,又望了望身后的娘亲,呼了一口气,脚步蹒跚,一摇一晃地地朝着润玉走去。
小小的孩童刚刚学会走路,对他而言,这么一小段路也走得十分吃力。唯安只想让人抱抱他,可面前的男子却只是含笑望着他,却不肯多迎上一步。
唯安却是有些倔脾气的,不肯停下来,也不肯哭闹,只紧紧抿着小嘴唇,费力地抬起小脚向前迈去,却在最后一步,脚下一软,直接扑在了润玉怀里。
润玉笑出声来,那笑声极为开怀,安宁和锦觅也忍不住弯起嘴角,那笑声似乎穿透胸膛,震的唯安的小脸都麻麻的,他自润玉的怀中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爹……爹爹……”
他尚还不明白爹爹是什么意思,却只觉得这是他可以亲近之人,张开小胳膊,“抱抱……”
下一秒,他已经在空中,唯安惊叫一声,却咯咯地笑起来,扭着小身子,“高高,还要高高……”
父子二人不知这样笑闹了多久,锦觅也慢慢踱步过来,站在安宁旁边,望着丈夫和儿子的眸子中,盛得尽是幸福和满足。
安宁忽然就想到书中的那一句话,平安喜乐,盛世安稳,相必便是如此了吧。
唯安被稳稳地放到地上时,他尚还没有尽兴,揪着润玉的衣摆,想要再玩一次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的头上,带着无限的怜爱和眷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