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地,从大楼的墙壁梁柱发出了轰隆声响。
“这地震太恐怖了吧!”我坐直身体,看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对面室友王义智。
“干!快逃!”王义智大叫,一个翻身就从上铺床往下跳。
“好扯。”建汉愣愣地,观察我们的反应。
“九把刀你还不快逃!我们在三楼耶!”石孝纶回过神,对着我大叫。
于是我们四人飞快跑出寝室,走廊上都是拔腿就跑的住宿同学,大伙在奇异的摇晃中冲下楼,跑到宿舍的广场。
广场上早就占满了从各宿舍逃亡出来的人,大家都在讨论这次地震怎么会这么久,这么强,并开始猜测震央的位置,以及押注明天会不会停课。
明明很可能是场可怕的灾难,但大家却沉浸在热烈的议论纷纷。直到有人从广播里听到震央可能台北、并且极可能造成史无前例的灾难时,大家才从热烈的气氛中惊醒,开始猛打电话回家问平安。
我空拿着手机焦虑不已,因为对外通讯几乎呈现塞满的状态。我不停按着重播键,反覆打回家、打给女友、打给沈佳仪,却只听见苍茫急促的嘟嘟声。
好不容易联络上家人与女友,知道两家一切无恙后,我却一直联络不上沈佳仪。随着周遭关于地震的谣言越来越多,可疑的震央说法五花八门,但都没有去除过台北。我心越来越不安。
公共电话前的队伍非常长,等到轮到我的时候肯定天亮。
“九把刀,要不要换个地方打!”石孝纶晃着手机,建议:“这里人太多了基地台超载,我们骑车出去,往人少的地方打打看!”
“这理论对吗?”我狐疑,双脚却开始跑向车棚。
“不知道!”石孝纶斩钉截铁,也跑向车棚。
我骑着机车离开交大,往竹东偏僻的地方骑,时不时停下来打手机,此时街上全是穿着内衣拖鞋走出来聊天的人们,似乎是全市停电了,街上朦朦胧胧。
直到接通沈佳仪的手机,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你没事吧?”我松了口气。
“没事啊,只是刚刚的地震真的很可怕。”沈佳仪余悸犹存。
“你没事就好——听我住在台北的同学说,他们家附近的旅馆倒了下来,所以震央说不定真的在台北?吁——总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将机车停在路边,熄火。
一抬头,满天悲伤的星火。
“你呢?在学校宿舍吗?”
“不算。刚刚挺恐怖的呢,整栋楼好像要拔出地面自己逃跑一样。”
“你真好。到现在还是那么关心我,我真的很感动。”她幽幽说道。
“感动个大头鬼,你可是我追了八年的女生耶,你不见了,我以后要找谁回忆我们的故事啊。”我哼哼,故意扯开情绪。
好不容易接通,我可不愿就此挂上电话。
由于我喜欢沈佳仪的“历史”实在是太久了,女友心中对沈佳仪始终存有芥蒂,为了避免跟女友吵架,我跟沈佳仪之间的联络越来越少,联络越少,可以聊的话题就变的很局限,甚至到了两、三月才连络一次的稀薄。
但我却因此更加珍惜可以聊天的时间。例如现在。
藉着一场排山倒海的大地震,那夜我们像以前一样,东拉西扯聊了起来,许多高国中时代的回忆被一鼓作气打翻,泄了满地。
我的情感,也被莫可名状的魔法缠卷包覆,在跌宕的回忆里打滚。
沈佳仪舍不得挂电话,我也不介意被风吹整夜。
“记不记得在大学联考分数公布那晚,你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听你的答案?”我顺着风向问道。
“当然记得啊,我想讲,但你硬是不肯听。”她可得意了。
“我那个时候没有勇气,现在不一样了——我想听。”
“你啊,错过了大好机会呢。”
我莞尔。
“那个时候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听我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呢?你求我别讲,我就不想自己说了。”
“——”我从莞尔变成苦笑。
“柯景腾,你总是太有自信,口口声声说总有一天一定会追到我、娶我,却在面对答案的时候很胆小呢。”她嘲弄着我。
“因为当时我太喜欢你啦,喜欢到,如果你的答案将我拒于千里之外,我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你——面对我自己”我很老实,搔着头。
“不过我也有错。”
“喔?强者沈佳仪也会犯错?”
“什么强者啊”她噗嗤一笑:“常常听到别人说,恋爱最美的部份就是暧昧的时候,等到真正在一起,很多感觉就会消失不见。当时我想,你不想听到答案,干脆就让你再追我久一点,不然你一旦追到我之后就变懒了,那我不是很亏吗?所以就忍住,不告诉你答案了。”
“可恶,早知道我就听了。”我恨恨不已:“所以我们重复品尝了恋爱最美的暧昧时期,却没吃到最后的果实。混帐啊,你果然要负一半的责任。”
“还敢说——谁知道那个老是说要娶我的人,竟然一点挫折都受不起,骂两句就嚷着放弃,没几天就跑去交女朋友。好像喜欢我是假的耶!”她糗我。
“哈,不知道是谁喔?竟然用光速交了男朋友这种方式来响应我呢。说我幼稚,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嘛!”我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