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他说他感谢我。他相信我并且感谢我,生平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我不常哭,更不曾在人前哭,可是那时,我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我扯出了一个笑,抬头看他,可是抬头地那瞬间我看见了一道刺眼的白光,下意识的,我将沈郁往身后一拉,那道白光就那样刺中了我。”
“那可真疼,把我憋回去的眼泪又生生地疼了回来,可是,在我失去意识前想的却是我可真能干,这般疼,我想,沈郁那样白净的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真好闻。”
“我想,这就是沈郁的房间,一个小公子的房间,竟然这样整洁简单。”
“他救了我,我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觉,麻烦了他这么久,我想我应该要等他回来亲自向他道个谢的,但是,不管怎样,我应该先向父亲解释一下。”
“我换好了衣裳,托着身体慢慢地走回了元府,我知道,父亲一定很生气,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生气。”
“他以前虽不喜我,但我看见他时,他也是会微笑地看着我的,眼中甚至带着愧疚之意,但我再次见到他时,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厌恶。”
“‘元府再无你这个女儿!’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想,我的确是很不中用,我幼时遭受辱骂时,曾下定决心做一个睚眦必报的姑娘,可现在,却舍身救了父亲的心头大患。”
“我可真是一个失败的女儿对吗?”
“那时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当时特别伤心,我一直努力着不让自己再人前哭出来,可是刚刚在沈郁面前哭完又在父亲哭了。”
“我那时可真傻,以为抱住父亲低声哀求就能挽回这段亲情,我抱住了他,可他却推开了我。”
“我运气向来不太好,父亲将我推到元府外时,一辆马车正好驶过,压断了我的一条腿。”
“我没理会它,只是抬头看着父亲,对他说,我是妓|女的孩子,可也是您的孩子呀。我看见了他眼中的动容,可最终,他还是转了身,将元府的门关上了。”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我特别想念沈郁,如果这个时候,他能给我一个怀抱,该多好。”
“可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胡乱地将脸上的灰尘和泪水抹了抹,努力地站起来向阴影里走去,我很庆幸那时路上没什么人,没人看到我这副样子。”
“我连走带爬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却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乞丐,他们中有人看见了我,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可真温暖,我抬起手,也对他们笑了笑。”
“道长,你说是不是很可笑,除去娘亲外,对我露出这种微笑的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心上人,而是别人看不起的乞丐。”
“我那时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这样的环境,我呆着正好,不用整天担心着父亲的责问,也不用整天妄想着嫁于沈郁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只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我虽有地方容身,但却没什么吃的,我的腿断了,也没什么劳动能力,就算是行乞也很困难。”
“但可能是老天眷顾我,在我在那小巷子里呆了几月后,沈府忽然开仓济贫,我们那一个巷子的乞丐们都搬到了沈府附近。”
“他们看我可怜,将我也搀扶了过去,可我腿脚不便,再加上一些其它的原因,我着实不愿过去,其中一个小女孩瞧着我的腿,主动为我担起了送饭的事情。”
“我挑了个好地方,那里正好可以看见沈府的大门,每每沈郁从府里进出时,我都能瞧见他,就像之前在茶楼上偷偷瞧着他一般,我许是疯了,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一切都还没变,让我觉得自己还有机可乘。”
“可是瞧着他的白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我明白,这才是现实。”
“之前别人常常骂我不干净,我也从不曾觉得自己真如他们所说,可如今,我却觉得自己肮脏无比,可这样想着,却又让我安心,我如今呆在阴影最暗的角落,我的肮脏不会暴露于人前,我想着,这或许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
“我在靠近沈府的那条小巷子里坐了许久,有空余时间便看着那扇大门,运气好了,一天能见着沈郁两三次,日复一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这沈府可真有钱。”
“在我待在那的那几年,沈府从未间断过开仓济贫,还总是有人告诉我沈府要招小厮,让我试一下,我看了看自己的腿,朝那人摇了摇头,想了想,却还是找那人要了一张纸,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托他带给应该给的人。”
“然后,我就继续看着沈郁,他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衣服,唉,可真好看。”
“其实,我觉得自己对沈郁的喜欢真是很没有来由,只是那么远地瞧了他一眼,竟再也不能移开视线,或许是因为在红色那样庸俗的颜色地映衬下,他还依旧那样好看,或许我本就是庸俗之人,却又恰好让我撞见他这样的人,于是,我便又像戏文所写的那样,庸俗地喜欢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