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染已经从原本的啕嚎大哭逐渐转变成低低的啜泣,她双眼无神的望着某一个方向,好像在看着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一滴又一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滴在许青让早已经失去温度的嘴唇边,整个人颓丧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息,只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文素满身都是水气,冰凉的衣衫上还在滴着水,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打破眼前这无限哀伤的画面。荀翊站在她的身后,目光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手贴上对方冰凉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十指交缠着扣紧了她。
“去跟她说说话吧,她现在只会听你的。”
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诉说着,仿佛害怕惊扰了那充满伤心的灵魂。文素敛眉偏了偏脸,荀翊湿哒哒的模样便印在了眼中,那同样狼狈不已的模样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仿佛她每一次的转身,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坚定的站在自己的身旁。
文素微微点了下头,却又十分为难的眨了眨眼睛。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感觉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一旁指手画脚?
就拿荀翊和她来说,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和假设躺在那儿毫无生息的人是他!只要稍稍有那样的念头,她都能把自己给作死。
荀翊捏了捏她掌心上的月丘,安抚的说道:“那就什么也别说,你去摸摸她的头也好,去拍拍她的后背也好,忧思过重最易伤身更是伤神,你也不希望她一直那般颓唐下去吧?”最重要的是,她此时此刻唯一愿意接近的人,恐怕就只有一个你了吧?
“去吧,把人劝回来。”
说罢,荀翊放在她腰后的手便轻轻推了她一把,直接把文素给往前带了两步。
腿一迈开,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文素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曲清染。
她悄无声息的走近她的身旁,缓缓蹲下身来,明明靠的那么近,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这种绝望到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的模样,让文素的心再一次宕进了谷底。
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曲清染那绝望到麻木的神色,往日里神采飞扬的一双杏眼,刚刚还无神的盯着某一处的瞳眸,此刻渐渐闭上了眼睛,徒留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而下。
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了文素的神经,她咬紧了牙关才不至于叫自己呜咽出声,只一瞬间,她的眼眶又红了。
早该知道她不会原谅自己的不是么?
是自己辜负了她的信任啊……
文素伸到前面的手缓缓紧握成拳,像是半途退缩了的样子,颤抖着往回收。
而就在她颓唐着垂下了手的时候,另一只冰冷似铁的掌心却接住了她,缓慢的,用力的,将她的手紧握在掌心。
文素还没有回过神来,曲清染却用力扯了她的胳膊,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膛上传来的寒冷气息,曲清染整个人就仿佛刚从数九寒冬的池水里捞出来似的,冷得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曲清染埋首在她的胸膛,一双揽着许青让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搂在了文素的腰间,她紧紧的箍着她,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两人融为一体,她浑身都是冰冷冷的气息,甚至比文素的体温还要凉,二人之间那微薄到几近于无的温暖,正在竭力安抚着曲清染绝望到麻木的灵魂。
砰~砰~砰~
规律的心跳声从文素的胸腔里传来,仿佛亘古流传的梵音,渐渐唤醒了曲清染几近麻木的神智。两人的心跳渐渐融化成一个频率,两人相拥的肢体开始传递着久违的温暖,那熟悉到身体已经无法忘却的记忆,让曲清染忍不住用力抱紧了文素。
荀翊在大殿里质问着她的话语在她的耳畔回响,曲清染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文素那不盈一握的腰际上,一道深深的剑痕暴露在外,此刻被雨水浸透的衣裳还在往下滴水,她的伤口泛着白,显然还没有来得及上药。
曲清染艰难地抬起头,对上文素低头看过来的担忧目光,她忍不住就是眼圈一红,心里的痛苦哀伤全部化成了铺天盖地的委屈,汹涌如浪潮般将她紧紧裹住。
她一方面有无数的委屈想和文素诉说,想告诉她自己有多心痛,痛到无法呼吸,无数想问的,想说的都挤在了嗓子眼,憋得她心口生疼;一方面又想和文素道歉,回归的理智让她想到之前自己对文素的所作所为,她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她害怕,她紧张,无数的担忧直冲天灵盖,生怕文素会因此和自己划清界限。
用力揪紧了她的衣服,曲清染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如同碎片的声音吐露而出。
“素素…素素,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青让……”
她原本是想要和文素道歉,然后在哭诉自己的难过,然而张开了嘴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情绪,说崩就崩,溃不成军。
文素有些惊讶的看着怀里哭到震天响的曲清染,不同于之前在大雨中绝望的嘶吼,她现在就是发泄一般的大哭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上面似的。
同样都是伤心难过,但现在的她却鲜活了些许,那原本麻木的灵魂仿佛又重新恢复了生机,虽然仍旧伤心难过到泣不成声,却少了几分绝望到几近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