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报给二爷,齐三爷从杭州回来了。”
齐强过了二门,便见得葫芦湖上覆着层层厚雪,洁白晶莹,甚是可爱。
李四勤穿着一身家常织金绵锦袍,柱着一条拐杖,把跟从地小厮甩得老远,从飞桥上一瘸一瘸奔了过来,“齐三你这小子,来扬州了也不等俺押船回来,转眼就和你妹子去了外头耍玩,这都快过大年了才回,叫俺等得好生心急。”
齐强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他笑道:“你急什么,我妹子有了身子,我自然得顾着她。”李四勤裂开嘴大笑,直向他身后看,“你妹子怎的没来?她这会儿可安心了罢?俺小嫂子听得你妹子怀上了,满扬州城的烧香还愿,日日打听你们回城的日子,也不怕扑空,今儿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府衙了。”
莲香坐在府衙后宅里,拉着齐粟娘的手,直愣愣盯着她微凸的肚子,“这……这就是四个月了……”
齐粟娘咬着唇儿,拼命收敛自己脸上绽开了的笑容,喜不自禁道:“说是八月初怀的,我是半点没有察觉出来,只觉得腰身胖了些。半月前和哥哥到了杭州,吃西湖醋鱼时吐了一身,请大夫来看,才知道竟是怀了。”掩着嘴直笑,“我哥哥当时就吓着了,也不肯动身,倒写信叫他来接……”
莲香笑得不行,“我也听说了,府台大人正察看天宁寺行宫呢,一接到信,一路飞跑着去了码头,惊得满城的官坤还以为皇上已经到了……”
满屋子女人都笑了出来,桂姐儿看着齐粟娘,笑道:“夫人可得好好养着,生个壮娃娃出来。”
莲香听到此处,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齐粟娘看着她道:“怎么了,海静身子还是不大好么?”
“他娘本就畏寒,他如今也是这样,入了冬没哪天不叫人操心地。便是今日来看你,我也不敢叫蕊儿一块儿来,没个人在一旁盯着,不放心。便是爷,入了冬也少出门,见天儿抱着海静。”
齐粟娘慢慢摸了摸肚子,“梗枝她如今……”
莲香半晌没有说话,便是桂姐儿也是一脸不忍,莲香叹道:“也是她哥哥们作孽,十月里帮主在淮安病得快不行,急着招爷回去,那料得她几个哥哥竟和淮安那边二帮主勾在一块儿来算计爷。要不是二爷正巧押船从京城回来,路过淮安,爷怕是要吃大亏……”
桂姐儿摇头道:“起先儿爷就想收了仪征,要不是二爷说他们也算是海静的舅舅,将来也能扶着海静……”叹了口气,“梗枝她没丢命已算是爷容情……只是这辈子也就在那院子里呆着罢……”
齐粟娘勉强笑道:“不是还有海静么,他长大了……”
桂姐儿看了看莲香,“爷已是把海静过到姨奶奶名下,再说,梗枝的身子也熬不住……连大河失了一条胳膊正养着,连大船如今连炭火都不往那里头送……下人们看着爷不理会,越发……”
齐粟娘沉默半晌,“听说二当家也受了伤……”
莲香点了点头,感叹道:“也难怪爷和二爷好,这回要不是二爷拼命……听大船说,抬出来时都是个血人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总有七八十处……也亏得他和大河护住了爷……”
桂姐儿笑道:“二爷身子壮,大河还在床上呢,他如今柱着拐杖就活蹦乱了,听得齐三爷和夫人今儿回来,便嚷着要出门……”
齐粟娘笑了出来,“我说今儿到岸时,大当家怎的守在码头上,和我哥哥说了几句话,我哥哥一听,上马就独个儿走了,想来是去见二当家了……”低头看了看肚子,“趁着肚子还不太大,我也去看看他罢,再过几日便出不了门了……”
连漕府里,连震云、李四勤、齐强正坐在东水阁里围炉喝酒赏雪,水阁里也通了地火,水阁两面靠桌儿上放着一盆盆水仙,因着近年节,花根上卷上了红纸条。玲珑窗格全换成了檀木板子,三面都放下暖帘,只余一面对湖,雪又开始飘了起来,葫芦湖上的雪景越发让人沉静。
八仙桌上摆了二十样下酒劝碟,四样酒,三人闲话喝酒倒也快活。“连老大打算什么时候去淮安?”齐强看着连震云,“到底那边才是漕运总枢。”——
第三十章准备迎驾的扬州府台
震云听得齐强问起何时去淮安,慢慢喝着酒,“等干净了……二弟和大河也养好了元气……”看了看要伸手去提酒坛子的李四勤,“要不拿碗喝,要不就没得喝!”
齐强忍笑看着缩回手去的李四勤,掩饰着打量连震云,他左耳下也有一道新伤,面上神色经了这一场大变,越发冷凛了些,好在和李四勤说话时还有说有笑,不由笑道:“也对,皇上要来,这阵儿扬州府里可热闹,犯不着急急赶到淮安去。”喝了一口酒,“这回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还有两位小阿哥伴驾,咱们可得小心些,上回高邮坛口也忒糊涂了些,倒把我吓得不轻。”
李四勤哈哈大笑,“四发那小子,要不是看在他受了伤,又挨了一百板子,手下五十来个兄弟被砍了脑袋,俺都狠不得一巴掌拍死他。要不是他那边没人接应,大哥在淮安能那么险么?”拍着齐强的肩膀,“知州老爷在站笼里站死了。那位爷杀鸡给你这个猴儿看呢……”
齐强苦笑,“哪里是给我看?是给三爷、八爷、九爷看罢?谁知道这位爷是不是和我犯冲,每回都叫我妹……”笑着喝了口酒,顿住了话。
连大船揭帘进来,小心翼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