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深将名册放至一旁,淡淡道:“车前一行,派谭椿去。”
谭椿擅车前语,行事亦素来稳重,但念其新婚燕尔,祝昇便未曾提他。熟料孟深早已做好了决断。
虽知晓这位寺卿的脾性,祝昇仍旧想再试试。
“谭府前几日才办了喜事——”
“第一次出使车前,万事都需妥当。”孟深抬了抬眼皮,“况且离出发至少还有两月。”
祝昇无可奈何,拱手道:“是。”
上任第一天回府后,宋衑便被宋衡寻着问道:“怎么样,为官可是你所想象的样子?”
“还行吧。”宋衑摸了摸下巴,“总归我现在只是个小吏,仅需负责处理一些文书,算不得难。反倒还有闲暇看看老师让我读的书。”
宋衡点点头,记起什么,眉梢一挑:“你觉得鸿胪寺寺卿如何?”
“妄议上者,怕是不好吧。”
宋衡啧了一声:“衑儿你初入官场,竟然没有半分不怕虎的气性吗?”
“我又不是哥哥。眼下不过一芝麻小官,还是慎言为好。”
见衑儿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宋衡收起戏闹之色,语气略有感伤:“一年而已,衑儿就长得这么大了。”
宋衑抿嘴一笑:“待嫂嫂腹中的孩子出世,哥哥你便没心思管我了。”
宋衡弹了弹她的额头:“想得美。”
宋衑连忙捂住额头,故作不满道:“我品级虽低,但好歹也算朝廷命官,哥哥你以后可不能随便欺负我。”
“小丫头还真是长本事了。”宋衡一把将她抓过来,捏着她的脸,神情难得像个小孩子,“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我要向爹爹告状!”
“你去。”
“那我要向娘告状!”
顶多一顿饭吃不了:“你去。”
找到他的死穴,宋衑呵呵一笑:“我要向嫂嫂告状。”
宋衡微顿,然后将手拿开,理了理袖子和衣领,好一幅风清霁月。
“不许去。”
宋衑转了转眼珠:“那哥哥你去给我买寿福楼的小笼包。”
“你不是朝廷命官吗?”
“朝廷命官也要吃饭的!”
宋衡板着脸和她顽闹了会儿,方才展颜答应。
宋衑眉眼弯弯,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兄长神色几变,古怪非常。纳闷地顺着他的目光转过甚去,身子立时一僵。
宋誉立在孟深的身边,神色平静。
“犬子犬女在家时常聒噪不堪,让孟大人见笑了。”
孟深看了一眼宋衑,见她白皙的脸颊忽然变成红色,知晓那是被宋衡捏出来的痕迹。他垂下眼眸,忽然就记起白日她来鸿胪寺报到时的模样。
“右相言重了。”孟深取出袖中的书,“家师令孟某定要上门拜访一次,以全同门情谊。”
宋誉对着宋衑淡淡道:“还不快见过师兄。”
宋衑回神,上前疾趋几步,拱手道:“孟大,孟师兄好。”
“衑儿请你师兄到正厅去吧。”宋誉朝孟深轻轻颔首,算是告辞,正准备动身回到书房,脚步却突然一顿,侧身扫了一眼宋衡,慢慢道,“你母亲近日也想吃寿福楼的小笼包了,一会儿记得多买些回来。”
宋衑连忙埋着头,忍笑不言。
宋衡笑道:“不知父亲想要什么馅儿的。”
“三鲜吧。”意识到不对,不动声色地瞟了瞟孟深,见其神色如常,方才慢吞吞补道,“你母亲喜欢吃。”
宋衑侧头,朝宋衡咧嘴一笑:“爹爹都发话了,哥哥你还不快去。”
看出妹妹偏心父亲,也不顾忌孟深在场,捏着她的鼻尖,笑道:“肉吃多了不好,我给你买些白菜馅的。”
宋衑下意识道:“我要吃牛肉的!”话音刚落,想起身边还有外人,立刻收了娇态,握拳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兄长说得有理。”
宋衡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免得被你记仇。”不等宋衑反驳,便向父亲和孟深告辞,朝府外走去。
宋誉亦回了书房。
宋衑面上再无戏谑之色,对孟深十分恭谨。
“师兄,这边请。”
孟深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书卷递给她,眉目平淡:“见礼。”
宋衑连忙双手接过,一看,竟是《杜长风集》,语露惊喜:“师兄何处得来这本书?”
她果然很高兴。老师倒是清楚她的喜好。
“因缘巧合。”
宋衑曾耳闻过他的性情,是以也不在意他的言辞省略,当即拜了一礼,笑道:“这礼实在过于贵重。还请师兄给我十日的期限,待我将书誊抄一遍——”
孟深截道:“不必。此书乃我手抄之本。”
宋衑一愣。
孟深便看着她。
“师兄您送的书都是——”
“我还未给别人送过。”听着有些奇怪,孟深蹙了蹙眉,难得补道,“原本珍贵,不便赠人。”
宋衑面色微讪:“师兄说得是。”心里忍不住想,怪不得孟深到这个年纪都未能成家。
孟深见她耳朵发红,以为是自己注视过久,飞快地将视线移开。
“若无事,那便告辞了。”
“师兄不去正厅吗?”
“天色近晚,不打扰贵府休息了。”
若是真去正厅,宋衑还不知要如何与他说话。心下松了一口气,不再挽留:“那请让我送师兄出府吧。”
孟深点了点头。
……
宋誉不愿女儿过早涉及政事,私下吩咐吏部对她不予理会,是以宋衑在鸿胪寺主簿的位置